蘇珊從相機後面擡起眼來,瞳孔底部的亮色消失。她适應了一會兒,才從貓咪那一片模糊的灰色視野轉回人的。
接着,她和娜嘉爾說了自己從獅子女士那裡閱讀到的一切記憶,包括她最後共感到的那一下撫摸,與那聲幻聽般的“對不起”。但她暫時沒說自己的懷疑,畢竟隻是熟悉的聲音與意外的巧合,并不能作為證據。
娜嘉爾在聽完蘇珊的描述以後,沉吟了一會兒,說:“聽起來,這個兇手剛成為魔法師沒多久……他在追殺仇敵,可以确定的一個,是蒂貝茨口中的‘受益者’,鐵路公司的卡特爾。但卡特爾死後,兇手依然懷疑還有其他同謀,并且突發奇想,懷疑卡特爾的同謀,也有可能是魔法師?……”娜嘉爾邊說着,邊抱了獅子女士在房間裡踱步,“而根據蒂貝茨說的‘據我所知,會議上并沒有别的魔法師,除非你說的是坎薩爾公爵大人’這一句,可以确定,兇手在尋找的仇人曾經出現在同一場會議的名單上,并且那場會議,就是布萊克大人近來參與的蘭克斯塔勞動法案推動會議。
“真不愧是布萊克大人,今天早上的報紙裡,他就先一步警告了我們,接下來的死者會産生在那場會議的名單中。”說起威廉,娜嘉爾的唇角勾起些微甜蜜的笑意。
蘇珊沒有說話,她回想起了艾倫的父親,前工會主席約翰·桑德拉。他生前同樣也是與會成員之一……這使得艾倫與娜嘉爾側寫的兇手形象,進一步地重疊。
“除此以外,兇手被蒂貝茨引導,卻又在合作談判即将成立的時候突然翻臉殺人——這是相當極端且缺乏理智的做法,”娜嘉爾繼續說:“或許兇手已經變得不那麼能夠控制情緒,開始逐漸失控了。”
或許等我今天下午去見了艾倫,并且拍過照片,一切就全都清楚了……蘇珊心裡想。
“……你在想什麼?”娜嘉爾這時伸手戳一下蘇珊皺得很緊的眉心,“你看起來,心事很重的樣子。”
“我……沒什麼。”蘇珊望着娜嘉爾森然審視的眼睛,笑着搖一搖頭。
這會兒,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說着“請等一下”,然後走到房間的書桌前趴下,伸手往桌子底下掏一掏,果然找到了那支先前滾落在地上的鋼筆,它露出的金色筆尖因為跌落而略微地分叉。蘇珊又檢查了書桌周圍,但無論是櫻桃木光亮的桌面,還是附近的窗簾,床單,都沒有找到任何記号或是墨迹。
最後,蘇珊不死心地去翻了死者的右手,終于在死者右手的手掌心裡看到了一大團黑色不規則的鋼筆墨迹,她有些失望地呼一口氣。大約是因為太緊張,鋼筆滲水又太厲害,以至于死者可能留下的線索完全沒辦法閱讀和辨認。
這時候,一直抱着貓坐在書桌上看着蘇珊的娜嘉爾,突然甜甜地說:“是M.P.哦。”
“……什麼?”
“蒂貝茨手上的字迹,是M.P.。”娜嘉爾慢悠悠地重複道:“我一進來就檢查過屍體,雖然被墨水糊掉了,但我的舌頭能夠通過氣味分子的重構分辨出來上面寫過什麼。”
蘇珊怔了怔,呆頭呆腦地問她:“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要是說了,你不就沒有這種失而複得的驚喜了。”娜嘉爾隻是彎了眼,得逞地一笑。此時她從書桌上跳下來,抱着貓往外走,“走吧,這裡暫時沒什麼了,去看看關于這個M.P.,理查德有沒有調查到什麼。”
“嗯。”蘇珊跟在娜嘉爾身後,她很驚訝于娜嘉爾的敏銳與引導協作能力,這讓蘇珊想起來同樣雷厲風行的阿爾文,娜嘉爾真不愧是阿爾文親手教出來的學徒。
燕子先生已經盤旋着飛在樓下的花園裡,看見兩人過來,就迫不及待地飛近,然後又看見娜嘉爾懷裡抱的獅子夫人,一下又刹住車飛走了。
等娜嘉爾把貓交給管家,再和蘇珊一起到沒有人的庭院裡,燕子先生才飛下來,罵罵咧咧地叱責娜嘉爾手裡竟然抱着一隻貓,她難道不知道貓是燕子的天敵嗎?
“蛇也是哦。”娜嘉爾說着,威脅地伸一下信子,“怎麼樣,查到了什麼?”
燕子先生因為她分叉的舌頭驚吓得往後縮一下脖子,敢怒不敢言,“一共查到了三個。第一個M.P.是瑪麗·皮裡斯,她是蒂貝茨老頭的情婦,住在白帆街,有傳言老頭的遺囑裡,給她留了一大份巨額财富;第二個是人魚碼頭,蒂貝茨老頭最常去的私人餐廳,裡面有一些見不得人的權錢交易;第三個很有名,是馬裡奧·帕德菲爾德,蘭克斯塔的現任市長。不過,他和蒂貝茨的交情相當一般,最近除了共同參與蘭克斯塔勞動法案的推進會議,一起拍夜魔的馬屁以外,并沒有什麼利益上的沖突,可以算是來湊數的。”
雖然燕子先生如是說,但蘇珊和娜嘉爾在聽到市長先生名字的瞬間對了下視線。
“馬裡奧·帕德菲爾德……要見他的話,是不是還要到市政廳預約?”娜嘉爾此時掐着指節,仰天算起卦來。
“……等等,怎麼就突然要見馬裡奧·帕德菲爾德了?”燕子先生完全摸不着頭腦,“他難道不是嫌疑最小?”
“因為蘇西的魔眼已經替我們排除了另外兩個答案啊。”娜嘉爾說着,此時轉頭望着蘇珊,“今天多虧了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