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什麼。”蘇珊擺擺手，“要是以後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也可以再來叫我。”

“‘但是不要告訴阿爾文’。”娜嘉爾說着咧了嘴，學蘇珊先前那樣，做了個食指抵唇的動作。

蘇珊愣了愣，然後點一下頭，“嗯。”

目送着蘇珊離開後，燕子先生在懸停在半空扇着翅膀，小心翼翼說：“我覺得還是不要再找格林小姐幫忙了，被阿爾文知道了，我都不敢想你會有什麼下場……阿爾文畢竟什麼都會知道的……”

但娜嘉爾并沒有理會他，半晌隻是望着蘇珊遠去的背影，說：“你去跟着她？”

“啥？！”燕子先生大叫着，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跟着蘇西，看看她接下來去做什麼？”娜嘉爾難得有耐心地再說了一遍。

“先不說這樣違規哦，我隻是你的搭檔又不是你的手下，更不是個跟蹤狂，怎麼你叫我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也是有我自己的——”

“蘇西剛才隐瞞了什麼，”娜嘉爾開口，打斷燕子先生喋喋不休的抱怨，“是有關于替我調查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

娜嘉爾回想起蘇珊先前心事重重的表情，危險地眯一下眼睛，“直覺。”然後，她又對燕子先生說：“還不快點去，不然我就把你打碎了奧瓦爾古董杯子的事情說出去。”

“你——你你你……以後别落在我手裡。”燕子先生說着，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地轉頭飛走了。

蘇珊大約下午一點的時候回到事務所，那時候穆已經巡邏回來了，他迫不及待地告訴蘇珊，今天早上又回收了一粒魔種，“竟然在巡回馬戲團一隻狗熊的身體裡！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魔種附身在動物上面！不過可以理解，畢竟是馬戲團這種地方。”

“那隻狗熊怎麼樣了？”

“死翹翹了……”穆說着，略微皺一下眉頭，“魔種讓它發了狂，它既沒有牙齒也沒有爪子，但還是把馴獸師給咬死了。我過去的時候，馬戲團的人已經用鐵叉刺穿了它的脖子，但它太憤怒了，不知道疼……”

蘇珊沒有說話，與魔種和惡魔有關的，一半以上都是這些底層反抗壓迫的複仇故事，另外剩餘的一半，則才是各種壓迫者貪婪欲念的結合。

下午，蘇珊在一種相對恍惚的狀态裡給穆找到的魔種寫報告，然後像往常一樣，花了一個小時去資料室調看卷宗，但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她一直在想艾倫的事情……她完全沒辦法把艾倫和那個可怕的掏心兇手聯系在一起，但她不能忘記那聲“對不起……”兇手在為殺害了貓咪的主人，而向貓咪道歉。

可一旦蘇珊把艾倫代入兇手的位置，使她感到傷心的是，一切竟然都說得通。他的父親曾接受商會的賄賂結束罷工，又在回去上班後死于非命。“我恨這個把金錢當作力量的世界……”艾倫咬牙切齒的聲音猶在蘇珊耳畔，除了卡特爾，艾倫在找的，是用金錢賄賂他父親的商人嗎？……但他懷疑卡特爾的同謀是魔法師，又是出于什麼緣故？……

蘇珊搖搖頭不再繼續想下去，還沒有确定艾倫就是兇手，更有可能一切都是她自己在這裡疑人盜斧，庸人自擾。于是一等到下班時間，蘇珊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艾倫家裡去。她必須立刻給艾倫拍照，以證明他昨天晚上沒有出現在蒂貝茨會長的房間，剖開他的胸膛。

但使她沒想到的是，艾倫家裡的門竟然鎖着，他也根本就不在家……蘇珊擡手看一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半，神學院下午是四點放學，他應該早已經到家了的……何況，他們早上還約好了……蘇珊沒有其他能聯系到艾倫的方式，隻有繼續在門口等着。

她站立、踱步、或是趴着門縫往裡面看，心中的焦急與不安也随着等待越來越深……但如果就是他呢？……“我希望那些會議桌上的有錢人，希望他們一個一個，全都像卡特爾一樣，飽受恐懼和痛苦，然後被殘忍地虐殺緻死！！”蘇珊回想起艾倫灼熱近似燃燒的仇恨眼神，在心裡問自己，如果用魔眼确認過，艾倫的确就是娜嘉爾在找的那個兇手，或者說，艾倫已經注意到我是魔法師，并且避開了我，那我又應該怎麼做？……

到了晚上八點半，夜幕完全地降臨，蘇珊也依然沒有等到艾倫回來。此刻她從包裡掏出筆記本和鋼筆，邊思考着，邊刷刷地落筆寫着什麼。然後，她将那頁紙撕下來，仔細地對折好，塞進艾倫家的門縫裡，轉身離開了。

而在她離開後不久，一隻燕子從屋頂的煙囪直接飛進這間破敗晦暗的小房子裡。燕子這裡飛飛，那裡啄啄，發現了門口蘇珊留的那張字條，正準備飛過去看看，卻“噗”的一聲，整隻在半空中僵滞了一下，直直下墜到地上。它的身體血肉模糊地縮作一團，一隻翅膀支棱着，死相凄慘，就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用力地捏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