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再帶我逛逛京城吧。”
裴小之依舊沒說話,隻是将輪椅轉了個方向,離開了這裡。
早時的街道人聲鼎沸,如今倒是冷清了許多,天高雪寒,裴小之的腿早已感覺不到疼痛,隻是麻木的推着身前之人走着。
曲星芸嘴唇已經發白,可她還是舍不得閉眼,她突然想到自己與裴小之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時候她剛來到此地,在貴門堂蘇醒過來,靠着外挂才得以生存,偶然一日她見到渾身傷痕累累的小女孩蜷縮在角落,她于心不忍給對方上了藥。
她永遠忘不了當時裴小之看向自己的眼神,兇狠戒備還有倔強,或許是因為這一點,她才主動接近了對方。
自那之後,曲星芸時常關注她,對方一受傷,自己便第一時間過去。
人心都是肉長的,随着時間的流逝她們慢慢接納了彼此,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一起苟活,直到如今……
雪不知不覺地下大,突然,她眉頭緊皺,一股鮮血從嘴角緩緩流出,她隻是随手一擦,
“帶我回家吧。”
裴小之怎麼你看不見她的動作,心中酸澀難耐,但口中也隻能擠出一句,“好。”
“我的時間不多了。”曲星芸會心一笑,淚流滿面,“在這個地方,我唯獨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真的好想帶你離開這兒...可是我、做不到,我用盡了所有辦法都沒能成功。”
“但我的努力并沒有白費。”她自顧自說着。
“我會讓你回到最初的模樣。”
裴小之心跳一滞,嘴唇顫抖。
“我房間床對面的櫃子裡有一個本子,那裡有我想告訴你的一切。”
說到這,曲星芸眼皮已經很沉重了,她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快速消散,最終費勁力氣張了張口說出最後一句話,“活下去,我們會再見的...”
裴小之推着輪椅的手腕攥的老緊,她看見曲星芸的腦袋歪了下去,她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大雪攔住了她們的去路,裴小之看着一望無際的路途,最終走到了前頭俯身蹲下,将人背到了自己身上。
可她的腿實在是費勁,腰彎的不夠低,人總是從她身上滑下去,她隻能一遍又一遍的拉住對方的雙臂。
不知過了多久,裴小之終于将人背起,她朝着“家”的方向一路前行,一瘸一拐,滿頭冰霜渾身發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這冰天雪地裡,可她腦子裡始終揮之不去那句“回家”,靠着這句話,她用盡全身力氣回到了她們先前住的木屋。
隻是還未進院子,她便被積雪下什麼東西絆了下,重心不穩,就那麼直直的倒了下去。
曲星芸也在她身上滑落。
她轉過頭看着近在眼前的面龐,擡手撫摸,再也忍不住無聲的大哭起來,眼淚一顆顆的滑落,落在雪堆上,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坑洞。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裴小之哭訴着不滿,可這些對方都已經聽不到了,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敢說這些。
如今她已經沒有力氣了,伸出雙手将人抱緊,頭靠在她的身上,像小時候那樣相互依偎。
大雪覆蓋了她的嗚咽聲,整個人顫抖不止。
突然一瞬間,她的身體劇痛無比,内力在身體裡亂竄,她不明所以,雙唇被咬出鮮血,好似整個人都要被撕扯開來。
裴小之松開手,平躺在雪堆上打起滾來,疼痛難耐,忍不住低聲嘶吼,沒一會,這種感覺到達了頂峰,她突然一聲大喊!整個人直接暈厥了過去。
閉眼的最後一刻,她聽到有人大喊,一群人影中的帶頭之人跑了過來。
她實在看不清是誰,隻是最後看了眼身旁之人,面露不甘的徹底昏死過去……
太傅府府邸
賓客早早就被送走,正堂内,陸子甯站的筆直,上頭坐着陸老太傅一臉愁容。
“你這是要氣死我不成嗎?”
陸子甯不語,但眼神堅定,仿佛在與衆人表明他做的沒錯。
長修跟遠修二人站在角落,他們本想宴席結束後便離開,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畢竟熱鬧之心人人皆有,琢磨一番便決定再留一晚。
此時堂中氣氛十分凝重,沒人敢上前勸說,也沒人想,隻有一名女子大步走了進來。
陸老太傅看到來人立刻起身,“沈小姐,你怎麼過來了。”
女子婚服還未換下,一身紅色站在陸子甯身旁,眼下通紅,看得出是剛哭過,但開口說的話卻異常沉穩。
“陸老太傅,陸公子今日所為确實不妥,但他或許也有苦衷,并非有意為之,還請您不要太過動怒。”
這話一說,不僅陸老太傅感到意外,就連一旁的陸子甯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女子出嫁,新婚當日新郎官棄她而去,而她能有如此胸襟,實在是令人佩服不已。
但陸老太傅又豈能就這麼放過了他,看着自己那驕傲又不受控制的兒子,失望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