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匠将話說完，姜念凝眉細思，目光一頓。

“按趙師傅你這樣說，先前丫鬟給你圖紙的時候我就将那些所需的材質表明了，你做了這麼多年，想必也對每個時節運輸時可能發生的事兒很熟悉了，為何定下後才升？”

“這是你個人的過失呀。”

趙鐵匠聽到姜念的質疑後也不惱，聽聞後隻點了下頭。

“單看是這樣，但是你定下制造的用具很多，那青銅合金運不過來，就會耽誤了我之後接單子的速度，接到的單子就變少了。”

“我這人接單是接一筆做一筆，将買主的需求單子做好後，再接下一個。”

“但像你這般長的，不僅是青銅合金需要價錢，還有少賺的那些單子的費用。”

姜念視線微偏，見蕭映竹還靠在那兒挑着唇饒有興緻地看她一來一回的講價，心裡略微歎了一口氣。

果然是湊過來打醬油的。

當朝的國公爺怎麼這麼閑？

眼下還沒有到能與蕭映竹談話的時候，姜念思緒微偏一瞬又回歸到整正題。

趙鐵匠還穩穩坐在那兒，對自己說的話很有信心。

姜念垂眼在桌上的陳列着定制用具的清單上視線一停，腦中回放了一遍剛才趙鐵匠所說的話，本溫軟的神情漸淡。

“按趙師傅所說，那我更因按原價來付了。”

“首先，我一開始就給了你單子，讓你按上面的做，你也接受了，在你考慮的期間，我家丫鬟給了你充分的考慮時間。”

“第二，至于青銅合金運輸貴與否，我給你的單子上也寫的明明白白，正如剛才所說，你開了這麼多年的鐵匠鋪，肯定熟悉梁都城郊外的天氣，而你做了這麼多年，名氣不低還越發增大，說明你經營鐵匠鋪時精打細算，考慮的面面俱到，才會在衆多鐵匠鋪中脫穎而出，變成大家所歡迎的鐵匠鋪。”

“既然這樣，我不信你在收到我的單子時，會什麼也不考慮就直接接下。”

“你一開始所給出的價格，已經将這些費用包括在内了。”

“而之後，你發現我多給了你銀子，雖然我家丫鬟跟你說了是辛苦費，但你非但不領情，還想獅子大開口，再吞一筆本不屬于你的銀子。”

“我說的對嗎？趙師傅。”

姜念擡起眼看向了趙鐵匠，方才唇邊的柔和笑意恍若昙花一現，此時隻剩下了淺淡的漠。

趙鐵匠眉毛皺了皺，方才所裝出講道理又爽朗的樣子一去不複返，轉瞬伸手就想将攤在桌前的清單撕開。

姜念算好了他會這樣做，自是沒給他敲響算盤的機會，擡手按住桌上單子的一角，清淺的語調裡帶着冷冽的警告。

“趙師傅，你考慮清楚了，我這兒可是在一開始時就多留下一份交易記錄的。”

在最開始與趙鐵匠交易時，她就怕出差錯，為了以防萬一，刻意做了一張仿現代的複寫紙，卻未曾想真的能派上用場。

見趙鐵匠起身就想奪她的挎包，朝這兒猛撲過來，姜念動作靈巧，偏開身剛想将挎包裡提前準備自制的防狼噴霧拿出來，眼前朝她撲過來的趙鐵匠動作卻驟然停滞。

蕭映竹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姜念的身前，此時隻是淡淡的将手收了回來，轉眸朝她輕輕一瞥，眼底有一絲危險的戾意。

“……”

姜念眼底映入一片雪白，她瞳孔微微睜大，随即猝然回過神将視線從蕭映竹身上别開，目光垂向正僵硬趴在桌子上，意識清醒隻是四肢不能動的趙鐵匠。

趙鐵匠睜着眼狠狠瞪着她，如意算盤打破，他心情自是不好。

姜念對趙鐵匠此時的情緒不感興趣，她将挎包微開的口掩實了一些，垂眼看向趙鐵匠的眼底是一片森然的黑，聲音無過多波瀾，平靜道。

“趙師傅，你剛剛所做的一切，我與這位公證人都看到了。”

她語氣微頓，帶了幾分冰冷的銳意。

“若是趙師傅還想再整出别的戲，那我姜念自會在州縣衙門的大堂裡等候。”

鐵匠鋪的四周經過了這一番吵鬧，隐隐有些喧雜，但無人來這兒探頭看戲。

姜念将想說的話說完，估摸在這兒待的時辰也足夠久，若是茯苓與桂枝那兩個小丫鬟太久沒見到她，也會心急，便不再這兒多停留。

車夫仍在原地等着，隻是聽到外邊吵鬧的響動剛想跑出來看看情況，就見蕭映竹出手，瞥見蕭映竹當時轉眸看來的狠戾寒意，趕忙又縮了回去。

此時已重新坐會到了車廂前面的坐上，看到蕭映竹跟着姜念過來，腦海中就一閃而過剛才足以讓他陷入冰窖的畫面，就朝姜念沉默低頭一行禮後，便不說話了。

姜府的車夫最近換了一批，而接送姜念的車夫是年齡并不大的少年，姜念看了看他的臉色，又轉眸朝身後此時正淡雅着的蕭映竹看去，心裡略閃過一瞬疑惑，但眼下有更重要相談的事兒，她也就沒追究。

眼前站着剛剛護了她的蕭映竹，雖然為同盟，但蕭映竹确實沒有這次跟來的義務，她随即朝他道了聲謝。

不過沒義務歸沒義務，姜念想到方才因蕭映竹站在旁邊看戲似得閑閑看着她讨價還價，心裡就有些惱意。

蕭映竹此時早已收斂了剛才霎顯一瞬的殺意，眼底的戾也被他重新隐匿了起來，現在再往過去，下午最初遇到的那種清淡随意又重歸到了他的身上。

他唇邊笑意淺淡，眼底思緒沉沉，就那樣随意而散漫地看着姜念，像把她心底的想法看透。

“姜小姐看上去還有幾分不悅，似乎有什麼心事在身，在下仍稍有空時，不妨與在下說來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