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她竟然還喜歡這個惡魔。她貪戀那些慈愛,她享受這樣的慈愛。
“如果默許他們繼續這樣,犧牲其他人,吸幹其他家族,隻為了壯大自己的家族……那我和榨幹了宇智波家的志村團藏,有什麼區别呢?”
有着那樣遭遇的宇智波蜜,即使坐上了咒術總監的位置,即使力量足以掀翻棋盤,她卻總是共情受害者。
她根本沒有上位者的冷血。她身上流淌着的,分明是下位者的不甘和怨恨。
“像他這樣的惡魔,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我要殺了他,然後殺掉他們。這樣,沒有這些暗地裡搗鬼的家夥,這個世界才會變好。
“可是不允許他們為了家族争權奪利,強令他們為了村子、國家賣命,我又和口蜜腹劍的木葉村有什麼區别呢?”
隻有除掉這些害群之馬,宇智波的怨恨才能平息。可是這樣,蜜的怨恨又會升起。
她的眼淚又滾了下來。
“即使殺掉他,即使殺掉他們,隻要人心還有欲望,隻要人們還重視家人,人們就會為了自己和家人攫取利益,這個世界就不會真正和平、公平。”
天真的理想主義者,已經發現了這個世界無法到達理想鄉。
“而且他真的好會說甜言蜜語!”
甜言蜜語能夠打動的,自然隻有想聽它的人。
佐助靜靜地站着,聽蜜告狀似的說完。他安靜地半跪下來,帶着些許繭子的手指,輕柔地抹掉她臉上的淚珠。
“蜜。”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澈,隻是無端帶了些以前不曾有的肅殺。“别哭,讓你生氣、傷心的家夥,那些入侵五條家的家夥,都已經被我殺掉了。”
宇智波蜜瞪圓了眼睛,兩顆因開啟了星河拟态而變成了瑩藍色的眼睛,仿佛是兩顆小小的星球。
在她開口之前,佐助伸出了手臂,攬住了她的後頸,将她按進自己懷裡。
“這是最後一個。”
刀的破風聲在耳邊響起。
靈魂視野中,草薙劍向着她身後揮去。
“别看……别哭。”
“佐助,我自己……!”
“小姐,請不要……”
嗤!
大長老的胸前和頸子,爆發出兩蓬血花,他的未盡之語也堵在了喉嚨裡。
蜜一時分不清,是失去喜歡的人的悲傷多一些,還是離理想近了一步的喜悅多一些。她将手從溫暖的胸腔中抽出,感受到了指尖碎肉正在黏膩地滑動。
屍體緩緩地倒下,臉上還帶着若有若無的悲憫。二長老五條雪彥臉上的表情,在短暫地驚愕過後,慢慢變得與屍體如出一轍。
蜜緩緩收回手,在眼前打開。
她歎氣般地開口:“……是我殺的。”
“是我。我的刀比你快一點。”
佐助慢條斯理地将草薙劍歸鞘,又用袖子給蜜擦手。血迹最終在指紋間形成了一片褐色的溝壑,像是皲裂的旱地。
“明明是我殺的……這樣,把這個世界變成天國的夢想,所有人都能安全活到老的夢想,就更近一步了吧?”
眼淚還在湧出來,蜜卻咯咯地笑起來。
身後,二長老的歎氣聲,帶着已死之人看透生命本質之後的豁達。
“唉……少家主,‘請不要這樣逼迫自己,您明明有足夠的時間’,彰長老的遺言,大概是這樣吧。”
“……被殺掉的家夥,才不會說這種話吧?肯定是‘請不要殺我’之類的。”
“即使是黑心爛肝、十惡不赦的惡人,也會有一絲人性留給家人啊。蜜小姐,彰長老過世了,雖然我是已死之人,也請允許我忝居大長老之位。現在,我以大長老的身份,勸誡五條家的少家主。”
五條雪彥跪伏着,将額頭觸在榻榻米上。
“五條彰生前雖未手染鮮血,但在他的陰謀詭計中慘死的人,不知凡幾。我與他分工不同,雖未直接參與謀劃,亦是知情者。少家主和宇智波君動手清理門戶,乃是正義感使然,請不要為他的死而痛苦惋惜。五條家對少家主的忠誠,也不會因此有絲毫改變。”
佐助看向趴伏着的已死之人:“少家主?”
“正是。”
“她不屬于五條家。她隻屬于我。”
佐助的手臂突然變得很重,壓在蜜的後背,幾乎讓她喘不過氣。緊接着她頸上一痛,失去了知覺。
——
再次睜開眼,是在一間陰暗的房間裡。
蜜擡眼,便看見了佐助的臉。他單手托着腮,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神十分專注。
“蜜,你醒了。餓嗎?”
那雙眼睛泛起溫柔的漣漪,微微彎着。蜜的眼睛先是聚焦在那張臉上,接着看向佐助背後的東西——
屋頂、牆壁、腳下,到處都是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