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中午有空嗎,”許清也還以客氣職業的微笑,“樓下的音樂餐廳,我請你喝一杯?”
被部門的同事有意無意地悄悄瞄着,小齊也有點不自在,試探地問道:
“許編輯找我有什麼事嗎?”
“想找你幫個小忙。”
許清也壓低聲音,擡手看了看時間,距離午休時間還要十分鐘而已,辦公室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
攻堅戰,她需要更長時間來慢慢打。
說完,許清也就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她并不擔心小齊不來,畢竟許民輝把許氏的背景在雜志社抖了出來,現在整個編輯部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她是許氏的大小姐。總編都要顧忌,更别說小齊一個剛入職的大學生。
這個身份的虧她都咽下了,沒道理不吃紅利。
······
果不其然,計時器轉動到第十分鐘的時候,齊朔陽喘着氣推開了餐吧的門。
“許編輯,不好意思,早上的任務有點重,下班晚了幾分鐘。”
齊朔陽額前跑出了薄汗,工牌還挂在脖子上忘了拿下來。
他剛一坐下,手機就“嗚”地震動一聲。
——你小子,好好表現,回頭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時候,苟富貴勿相忘啊。
低頭随意一瞥信息的内容,他本能地皺眉按滅了手機屏幕,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壓抑着不悅。
消息是跟他同期進公司的室友傳來的。
新媒體部消息傳播的速度可不是蓋的,許清也上午來辦公室約他吃中飯的消息沒一會就跟長了翅膀似地傳到了别的部門。
他們會這麼誤會也不奇怪,畢竟許清也在雜志社雖然一向人緣很好,但除了單位聚餐,還從來沒單獨約過某個男同事一起吃午餐。
而齊朔陽長相帥氣,整齊的黑發帶着點自然卷的弧度,笑起來兩顆小虎牙顯得陽光溫柔。在僧多粥少的編輯部來說,算的上優質男了。
如果孫霏霏早上沒有來找過他,興許就連齊朔陽也會忍不住往這個方向猜測一二。
“沒關系,我們先點菜吧。”
許清也把菜單遞給他,看出來他防備的坐姿,心裡盤算着是不是開門見山的說比較不浪費時間。
齊朔陽的眼鏡落在了辦公室,坐在卡座對面看許清也其實不如早上那麼清晰。
她今天沒化妝,看起來不如前兩天精緻職業,卻顯得更年輕活潑些。那雙靈動的鹿眼中眼波溫柔,看起來并沒有網上說得那麼充滿惡意與不忿。
“小齊,我就不繞圈子了,”許清也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真誠地道:“雜志社新賬号的vlog視頻,我想拜托你把那個視頻拍攝的素材調給我。”
“許編輯,這是算我們部門内部的資料。”
齊朔陽也放下了筷子,态度很堅定地婉拒。
“我隻需要2:37秒前後的素材就行。”
聽到2:37秒的精确數字,齊朔陽有些疑惑地皺了眉,看起來态度終于有幾分松動。想起早上孫霏霏通紅的眼眶,忍不住語氣不認同地勸道:
“其實許編輯你不用這麼費心思,霏霏姐早上已經來找我說過這件事了,她根本沒有追究你的意思。”
許清也幾乎聽得笑出聲來。
“孫霏霏追究我?她是怎麼跟你說這件事的?”
齊朔陽見她不僅不反思,還眼含怒意嘲弄地笑着,心中的天枰徹底傾斜向了孫霏霏,嚴肅道:
“霏霏姐已經找把視頻換過源了,你不用擔心視頻裡露出她的微博,讓網上的人加倍讨論。”
在他的心裡,目前網友還不知道“菲菲公主”跟她是同事,甚至更多時候是項目組組長和組員的關系,如果知道了,肯定又會掀起一波讨論。
“事情都已經被壓下去了,許編輯還是低調點的好。”
面前年輕的男孩一臉義正言辭,仿佛在為受害者禮貌克制地譴責,把許清也看的一陣無奈。
“我擔心什麼,該擔心的人是她才對吧。”
許清也點開事先下載好的視頻,挪到2:37秒後放大了背景裡的電腦屏幕,又找出自己挂着一模一樣水印的草圖遞到他面前。
“你好好看看,就知道她為什麼有那麼好心,來找你給視頻換源了。”
孫霏霏博主做到這個粉絲體量,背後肯定也有代理公司,一晚上的功夫就搶先排查到了這麼微弱的隐患,立刻行動切斷了危險源。
隻不過齊朔陽剛出社會,不僅被人當槍使,還自诩正義。
坐在對面的男孩抿着唇看完了許清也給出的證據,一言不發。
“現在你應該願意把視頻素材給我了吧。”
許清也看起來并沒有被他劈頭蓋臉指責了一頓的惱怒,也沒有用證據甩得他啞口無言的得意,她隻是正色詢問,語氣中還帶着請求的意味。
她理智客氣的态度更讓齊朔陽一陣臉熱,在許清也期盼的目光下,他低着頭嗫嚅半天,才支支吾吾道:
“不是我不願意給你,而是我這裡也沒有了。”
許清也挑眉盯着他,齊朔陽歎了口氣,有點悔恨地解釋道:
“早上霏霏姐過來的時候,說不打算追究你了,想要和解。”
“所以求我……求我換源處理成那個鏡頭更不清晰的版本,那段前後的素材,也都删除了。”
———
下了地鐵,許清也一個人漫無目的地沿着回家的長坡往上走。
她現在基本算是個無業遊民,天還大亮着,為了瞞着尹女士,也不能回家。
剛才齊朔陽解釋的話一出,許清也差點沒忍住往他腦袋上敲個“毛栗”。
怎麼能有天真成這樣的人呢?
她真的懷疑這孩子能不能在雜志社待長久。
總之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熄滅了。腦子裡雜亂的想法像是被芝士玩了一整天的毛線,打成了無數個死結。
在音樂餐廳一起身的時候還不經意跟齊朔陽身後卡座的女孩對上了視線。
好巧不巧,她帶過的實習生小栗跟她男朋友正好坐在他們身後的卡座,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許清也休假之後,小栗就轉到了孫霏霏手下,想起上次在茶水間聽到的附和聲,許清也實在不忍回首自己慘淡的運氣。
要是她轉頭跟孫霏霏說了這件事,那這條證據鍊就算是徹底陣亡了。
許清也心煩的時候就喜歡報複性地暴走,不知不覺地沿着街繞圈,停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次路過小區門口的那家寵物店了。
她頓住腳步,幹脆把腦子裡紛亂的“毛線”抛到腦後,打算去看看芝士。
想起上次離開的時候,芝士扭着腦袋鬧别扭的樣子,心情也短暫地輕松了幾秒。
還沒推開寵物店的門,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她一眼就看見了拎着袋子站在櫃台前的男人。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寵物店的女孩低頭給芝士梳理着柔順漂亮的毛發,側臉還帶着不明顯的紅暈。
許清也看不出女孩的口型說了什麼,路薄聞言點頭接過了她懷裡的芝士,幾不可察地笑了。
他眉眼間疲憊的風雪驟然間融化,細長精緻的笑眼下卧蠶飽滿,透露出一點冷漠面具下的溫柔。
女孩的臉顯然更紅了。
許清也松開握着的門把手,悄悄走了。
芝士的主人回來了,現在也不需要她了。好在算算時間也快到下班的點了,“流浪”了這麼久,也快能回家了。
天空中又開始飄起小雨,路邊的人行道上磚塊碎裂了不少,許清也小心翼翼地避着,一腳下去,還是不可避免地弄濕了帆布鞋的鞋面。
“滴滴——”
也被路邊的喇叭聲吓了一跳,她轉頭才發現有輛純黑的城市越野車正以龜速緩緩跟在她後面。
駕駛座的車窗搖下,許清也透過細雨看清了男人側臉清晰冷峻的線條,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地像個面癱,讓她幾乎要懷疑跟剛才在寵物店裡低頭輕笑的是不是一個人。
“下雨了,不上車嗎。”
路薄停下了車,挑眉看着已經被細雨沾濕外套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