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裂縫好像不再往裡灌冷風了,因為什麼冷冰冰的堵住了風來的方向。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原主編已經不在原地,同事們也都各自工作着。
編輯部恢複了尋常工作日的忙碌。
許清也低頭收拾東西。
指尖觸及發條漫那天随手塗鴉的線稿,腦中忍不住響起他剛才在樓梯間的話。
有人曾經知道這是她的夢想,并且是這樣的為她可惜。
電腦的界面轉着灰色圈圈關機,屏保那片廣闊的大地變成一片漆黑。
她覺得比起那片沒來及好好告别的天空,離開這片大地的時候已經不是那麼孤獨了。
這段孤單的夢想也有人記得,不是嗎?
“清也姐。”
坐在孫霏霏隔壁的小栗忽然出聲喊她。
“三月的特刊,你能不能陪着我們一起做完……”
她懷裡抱着一疊厚厚的資料,五顔六色的便利貼從紙張的四面鑽出來一小角,低着頭的樣子忽然讓許清也想起來第一天報道的她。
還沒有跟小栗說過感謝的話,她人生中的告别好像總是沒有時間好好說再見。
“謝謝。”
她接過小栗懷中的資料,捧着仙人掌朝她揮手,忽然改變了心意。
“那資料我先拿回去看,離開之前,我們把特刊做完吧。”
小栗驚喜地擡頭,隻看見許清也彎眸朝她擺手的背影。
她的背影輕靈卻堅定,說不清有哪裡變了,卻好像和休假前的她完全不同了。
一定要概括的話,好像是多了些勇氣?
能讓人從容的勇氣。
———
跟上次坐上這輛越野車不同,這次許清也上車的動作已經熟練許多了。
盆栽裡的碎土不小心撒了一點在座位上,她輕車熟路地從兩人中間的儲物箱裡拿出垃圾袋,小心翼翼地處理好。
路薄扶着方向盤,忍不住瞥了一眼她依舊抱在懷中的仙人掌。
“還要帶回家嗎?”
他移開視線,不懂她上次明明說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不愛養,為什麼還抱着懷裡那盆仙人掌。
“當然要帶回家了。”
許清也滿意地看着綠意如初的仙人掌,心緒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抓着一個小點不放地糾結。
“路薄,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她忽然喊他的全名,想起早晨跟她撒的謊,他心虛地偏頭咳了兩聲。
“你問。”
得到應允,她扭頭盯着他神情疏冷的側臉問道:
“剛才在樓梯間,你為什麼那麼肯定這份工作是我的夢想?”
男人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伸手點開導航。
“不然你那天為什麼坐在樓道哭。”
路薄的聲音混着導航冰冷智能的機械聲,顯得有點不自在。
“為了工作這麼拼命,難道單純為了錢?”
許清也發誓,這一秒,她從他眼中讀出了——“可你的工作好像工資也不高?”——的疑惑。
她氣悶地舒了口氣,認命地點了點頭。
車裡隻剩下導航時不時的提示聲。許清也把頭撇向另一側。
擡頭看,窗外的雲不斷地往身後略去,最終消失在遙遠的身後。
她總是覺得路薄很像一個人,一個跟他完全不同的人。
一樣的驕傲,卻“自大”、“話多”,甚至臭屁到不行。
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許清也卻在樓梯間恍惚覺得他們很像。
她搖頭甩掉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忽然聽到車裡響起一陣鈴聲。
路薄的手機連着車載導航,來電的鈴聲直接通過車載音響外放了出來。
來電提示寫簡單的備注——“媽”
許清也顯然也看見了偌大的備注,抿唇問道:
“要接嗎?”
路薄正在轉彎,騰不出手來接電話,瞥見契而不舍來電的号碼,耐着性子點了點頭。
還沒來得及示意許清也把耳機給他帶上,蔣女士跟優雅毫不沾邊的聲音就穿破空氣清晰地傳到耳邊。
“小薄,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
“有事。我說了等您倒完時差,下次再陪您逛街。”
怕蔣玉琳說漏了他早上回過路宅的事,路薄先一步簡短地堵住了話口。
餘光悄悄瞥向副駕駛的許清也,見她似乎沒有察覺,他才專心回頭。
“那就今天,我已經倒完時差了。”
蔣女士霸道地定下了時間,還催促道:
“時間不早了,早點過來我們母子倆還能一塊吃頓午飯。”
許清也聽見蔣玉琳的話,連忙在手機備忘錄上打出一串字遞給他看:
你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家的。
見他轉頭,還比劃着朝他重複這句話的口型。
女孩手忙腳亂地比劃着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可愛,路薄忍不住輕笑出聲來。
這邊久不回答,電話另一頭的蔣女士瞬間敏銳地從那聲輕笑中捕捉到了不對勁。
“小也是不是在你車上呢?”
她雖然用的是問句,語氣聽起來像是陳述。
許清也忽然被點名,驚訝地看向路薄,一雙漂亮的鹿眼瞪得圓圓的,眸中寫滿疑問:
——你就把結婚的事情告訴他們了?
路薄靠邊停下了車,順着她的目光點了點頭。
而蔣玉琳顯然已經從第二次的沉默裡掌握了答案,一錘定音道:
“那正好。”
“你跟小也一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