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即将起飛,各位旅客,請您将安全帶系好……”
整座城市的山川湖泊逐漸變小,從視線中模型大小的色塊變成雲層下若隐若現的碎片。
黃昏時分的雲層上是一片溫柔的橙黃,連綿翻滾的雲海映照着落日的光暈,一直延伸到橙色與蔚藍天際的交接。
不是頭一回坐靠窗的位置,路薄卻頭一次舉起手機拍了一張窗外雲海的照片。
因為有想分享的人。
飛機上發不出消息,他拍完就收回了手機,随意翻着相冊裡不算多的照片。
劃到除夕夜的日期,指節在隔着馬路拍的一張遠遠的照片上頓住。
照片裡的許清也裹着小毯子,正表情強勢地搶走許至言手裡的酒杯。
火光跳躍中照亮她的臉頰,紅撲撲地,鮮活而生動。
唇角先于大腦一步做出了判斷,彎起愉悅的弧度。
照片久久不翻動,黑漆漆的顯示屏反射出男人不掩愉悅的表情,他才意識到自己再一次漾起笑意的唇角。
所以當然是不需要猶豫的回答。
答案隻會是愛。
不是一點,而是很愛很愛才對,從很多年前的雨夜開始,就是從未改變過的心意。
隻是路薄怎麼也沒想過這種肉麻表白的話,第一次居然是在許至言面前說的。
荒唐吧?他也覺得。
不過假設是真的站在許清也面前,他大概會偷偷掩飾着深呼吸,做很久很久的準備,最後說不定還會緊張到逃跑。
這次順順利利說出來,也算是一次成功的預演吧。
大概算是,赢得了第二個來自她娘家人的認可?
———
“說吧,怎麼回事。”
民宿房間内,遲棗棗拉來一條靠背椅,坐在床前幾步,抱臂開始了她的“審問”。
許清也靠在床邊抱着相機整理照片,抿唇含糊道:
“什麼怎麼回事…不都說過了嗎。”
遲棗棗被她沒良心的話直接氣笑了,掰着手指頭數給她聽:
“首先,住602那家夥是特地來找你的吧?”
“算是吧。”
相機正好翻到她偷拍的背影照上。
——男人背着她的登山包,修長的大手随意搭在保護區棧道的護欄上,正舉着她小巧的奶白色望遠鏡眺望湖另一端栖息的候鳥。
“你們到底什麼關系?”
許清也心虛地擡頭,本來想實話實說,腦中忽然閃過去年兩人抱着薯片在驿站罵路薄的畫面。
偶像劇裡的男女主愛的死去活來,她倆交流了一下路薄種種不近人情的“罪行”,然後展開了一場中心明确的吐槽大會。
這罪行包括但不限于把送暖居禮的許清也拒之門外、拒絕參加業主大會和任何投票,以及對小區裡熱情地跑過來喊叔叔的小朋友們視而不見地躲開。
遲棗棗那時候還在脫粉路遠的邊緣,雖然嘴上封心鎖愛了,追的還是路遠的劇。
現在想想,心中的天平傾了方向,心裡就開始偏心地開始忍不住為他找借口。
當時罵得有多狠,現在就有多臉疼。
“非要說的話……他算是在追我?”
于是在遲棗棗期待的目光中,她憋在嘴邊的坦白終究隻做到了一半。
“那你那個閃婚帥哥呢?到底是誰?”
遲棗棗依舊抱臂靠在椅背上,她可沒打算這麼輕輕放過追問的機會。
瞞了一次,就有兩次三次。
許清也可算是徹底懂了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來圓的道理。
頂不住遲棗棗地網式的盤問,她幹脆直接放出了殺招。
“那你先告訴我那天路遠怎麼會在酒吧?”
“我看他那身衣服,怎麼覺得那麼眼熟來着。”
許清也瞬間反客為主,眯着眼反問,像隻慵懶卻不好糊弄的小貓咪。
她的确想問很久了,那天分明看見路遠穿了一件卡通T恤。湊巧,秋天的時候她刷到一條獨居女生tips,說是在陽台上挂一件男士衣服可以有效降低被壞人盯上的概率。
想到遲棗棗,網購男士T恤的時候,許清也順手團購了兩件,丢了一件到遲棗棗家。
直到她那天拎着行李上門之前,那件T恤都還大剌剌飄揚在遲棗棗家的陽台上。
“大衆款吧可能。”
遲棗棗打着哈哈含糊過去,倒也沒再追問剛才的話題。
許清也若有所地地低頭翻相片。
怎麼看怎麼眼熟,她原本也以為隻不過是因為大衆款而已。可遲棗棗這個略顯反常的态度一出,就顯得耐人尋味許多。
話題結束,遲棗棗問了個沒趣,逃跑似地去樓下找其他人玩飛行棋了。
房間靜下來十幾秒,許清也目光試探地朝門口探了一眼。
下床一蹦一跳地拉上房門,才撲回柔軟的大床上,忍不住抓起了手機。
就快七點了,這個時間路薄應該已經下飛機了吧?
她點開對話框指尖飛舞着打出一排字,又一個個按着删除鍵删掉。
新消息還沒編輯完,那邊就先發過來一張落日雲海的照片。
【已經下飛機了嗎?】
消息剛一發出去,許清也就尴尬地有點想撤回。
飛機上又發不出照片,這句話顯得比之前的那句還要多餘。
對面顯示了幾秒正在輸入中,她等了幾秒,結果直接彈過來一個電話。
“喂?”
許清也以為他有什麼急事,迅速接了電話。
“是掉了什麼東西在這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