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張紙擦拭唇邊,指尖不小心擦過唇珠,她望着廚房門後男人模糊的背影,腦中閃過他或溫柔或炙熱的親吻。
可以确定的是,不論是哪一種,她的心都雀躍着在說喜歡。
剛才路薄的語氣有一瞬間讓她想起了從前。
她的家曾經也有一家三口幸福和睦的時光。許清也從不想否認那段日子的真實,隻是許民輝的愛太短。
尹虹生下她之後,身體一直不太好,也就離開許氏專心照顧她。先提出離婚雖然很傷人,但他卻選擇了更卑鄙的方法,隻把他們母女兩個蒙在鼓裡,陷在許氏随時可能破産的荒夢中。
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後,尹虹帶着她搬回了他們一家還在許氏創業階段住過的老房子。
許民輝的生意蒸蒸日上,回家的日子卻越來越少,尹女士就這樣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再也騙不過自己,卻還在試圖騙她。
十幾歲的許清也靠在老房子的客廳沙發上等許民輝回家,抱着政治書一遍一遍背到睡着,也沒有等到他的身影。
因為父母的原因,即便後來遇到了江聞舟,每一次尹虹以死相逼、不斷地嘗試自.殺,都是他忙前忙後陪着她。哪怕是後來迫于恩情,他也跟尹女士站到一條戰線上,許清也也從來沒有恨過他。
可是他很好,她卻從來沒有想過結婚。
對她來說,婚姻是一個充滿謊言、恐懼,和無盡等待的名詞,意味着一輩子困在一個名為失望的星球上。
但在這個夜裡,她忽然發現婚姻也可以是個動詞。
熟睡的小貓,愛人的背影,廚房的流水聲,還有裝滿美食的肚子。
一切都是具象而流動的畫面。
“不困嗎?”
男人推開推拉門,随手把碎花圍裙挂在椅子靠背上。
擡頭看見她撐着腦袋,目光跟随他的樣子,忍不住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偷襲地一吻。
“快去睡吧,明天還有事要辦。”
許清也想不到周末還有什麼事要辦,皺眉歪了歪腦袋。
以為她是想歪了,路薄摸了摸她微涼的後頸,用手心的溫度捂着笑道:
“想什麼呢?”
“沒什麼。”
許清也笑着搖了搖頭,挂着他的手臂起身。
她隻是在想,二十歲的她一定想不到,那個曾經對婚姻避之不及的女孩,有一天生活中也會出現一個名詞為丈夫的角色。
餐廳的燈暗下來。
填飽了肚子,靠在他胳膊邊,困意也漸漸滋長。
許清也鑽上床,頭一次在清醒地情況下往他火爐般溫暖的懷裡靠了靠,擡頭看了一眼男人棱角清晰的側臉,安心地閉上眼。
嗯。
二十歲的她應該更想不到,對于這場意料外的婚姻,至少至今,她還沒有後悔過。
————
人的想法怎麼能變得這麼快?
一夜之間,也許就能完全改變。
比如現在,早晨八點半,許清也被路薄從被窩裡半哄半威脅地拉起床,提着他準備好的早飯,站在了七樓自家門前,始終敲不下去門。
“一定要今天嗎?”
她洩氣地放下手,轉身近乎耍賴地問。
“小也,”路薄的臉上明擺寫着不行,他跟着歎了口氣,“再等的話你送的可能就是午飯了。”
“憑什麼又是我先低頭。”
許清也小聲嘀咕着,餘光瞥了眼身後男人“金剛”一般立在身後的身影,窘切之下看他那張帥臉也變得不怎麼滿意起來。
這男人怎麼連她怎麼跟母親相處也要管。
她好像對這場婚姻開始感到後悔了。
臉疼。
路薄站在許清也身後,原本就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身高優勢很便捷地幫助他看清楚了女孩指間一點點糾結的小動作,也聽清楚了她不大聲的抱怨。
宿醉醒來,他其實還有點頭疼,但這次卻格外地有耐心。
他既沒有回應,也沒有催促,隻是站在她身後靜靜等着。
實際上許清也隻是有點心虛。
一再推遲回江城的時間,其實更多的不是不習慣跟他相處模式的轉變,而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尹女士。
理智上她一次又一次騙了她,許清也是擔心她的身體,可也會感覺到心沉甸甸的,很累。
休息過後,感性卻開始悄悄拉扯。
母女關系不是那麼容易一刀兩斷的關系。
它像是纏在一起打了死結的發絲,耐心解開的過程會很累,但想要一下子扯斷,卻一定疼得你龇牙咧嘴,說不準還要傷到頭皮。
許清也下不了決心“扯斷”。
路薄正是猜到了這一點,才會提前安排好這些。讓她一回到江城,就态度“強硬”地拉着她來敲門。
許清也不笨,她當然想得清楚這一點。
她隻是有點變扭地過去自尊的一關,為什麼每次都要她低頭?這樣會不會太傻了一點?
路薄看出來她變扭的猶豫,伸手拉住她垂在身側的手。
“先低頭的人不是傻,他們隻是更在乎。”
“更在乎,并不是什麼丢臉的事。”
許清也擡頭看他,總覺得他話裡說的不僅僅是她,卻無法從他側臉中找到一絲不同的情緒。
掌心被他包裹在手心,路薄握着她的手敲了敲門道:
“媽,是我們。”
“小也給你帶了早飯,請您開開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