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瀾以為自己在路上會因為車窗壞了,而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控制車速上,順便觀察那兩張畫紙貼得是否牢固。
然而不論是在海灣大橋的車水馬龍中排隊,還是等快到Shellington時的那幾個紅綠燈,車隻要停下來,就會想到那封郵件。
順便盯着旁邊人行道上倒數的秒數,度秒如年。
開起來的時候,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她隻想盡快到目的地,以及思考到了目的地,要不要點開那封郵件。
路上無數次想點開的沖動,都被她遏制住了,旁邊坐了個文澤禹,如果被他看到,可就太丢人了。
不過事實上這隻是她做賊心虛,文澤禹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他也有他糾結的事情。
幾分鐘前把今天的遭遇複述給了陸理,他答應了對陸理的承諾,卻不确定這是否會惹怒身邊這位好朋友。
他不是什麼太能保守秘密的人,眼下給自己挖的坑越來越深,他在這輛小車裡簡直如坐針氈。
或許是因為風聲有點吵,淩瀾一路沒怎麼和他說話,音樂的聲音也被風聲卷走,而她似乎也沒什麼興緻管這些。
沒有車窗,她不得不壓在最低限速向前挪動,平時一小時都不要的車程,今天開了一個半小時多。開到樓下的時候,剛好接到了來取車的電話。
電話對面一片嘈雜,和她确認樓門是否靠近馬路,她描述了半天從哪個路口進來是最短距離,然而對着一個沒來過這一?的人,外加她心煩意亂,半天也沒描述清楚,她索性約在超市門口見面,便将車開到超市門口等人。
她問了副駕的文澤禹:“要不要和她一起?”
他像是預判到了這個問題,準備好了答案,“我回去一趟的,給我媽回個電話。”
這會兒國内已經早上八點多,她也沒多想,先把他放到了B棟門口,再繞路去小廣場另一側的超市。
在金門大橋吹飽了風,站在超市前張望時,小廣場竟然又飄起了雨。
望着眼前的淅淅瀝瀝,她一邊暗罵天氣預報胡說八道,一邊想穿越時空,去和發明“屋漏偏逢連夜雨”的那位古人喝一杯。他是不是也遇到了禍不單行的一天?
算了,現在才下總好過剛才在半路被雨淋,這兩張素描紙,可不能擋風遮雨。
她已經搞不清宇宙是耍她開心,還是真的眷顧她。
上次那樣,或許才是真的。
那是陰差陽錯和陸理認識的第一天,當時站在身後紅磚旁的位置,他們共用一把傘,一起走回了家。
剛回過頭看了眼那片磚牆,沒來得及感歎物是人非,手中的手機振動起來。
那取車的小哥已經向她走來,是個一頭金發的白人,黑色飛行員夾克,墨綠色工裝褲。
陸理那身一模一樣的衣服,立刻浮現在她眼前。心中還替他說了句好話,陸理那身衣服的質感,比這小哥的看起來好很多。
這小哥沒有過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題,檢查了一圈她的車,還拍下幾張照片。之後拿出夾在腋下的文件,和她核實情況後,問她在單據上簽字。
淩瀾多問了句多久能修好。
那小哥皺皺眉,告訴她通常需要半個月,但最近趕上這些節日,說不定會比這長。
她從未像今天這樣讨厭聖誕節和新年。
這小哥見她一臉煩悶,指指遠處一輛深灰色的車,告訴她這是保險公司替換給你的,租那車一天要80刀,但是你的保險覆蓋了。
還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遠處這輛雪佛蘭和街上的大多數車沒什麼區别,她也沒什麼不能接受。還好文澤禹不在場,不然一定會叽歪幾句。
辦妥這一切,目送自己的小車被人拖走,再把這兩雪佛蘭停回車庫,才風塵仆仆回了家。
Sandy忙碌了大半天,此時也目不轉睛盯着電腦屏幕,聽到開門的聲音,問了她一句:“玩得開心嗎?”
擡起頭看淩瀾時,卻是一臉詫異,“你頭發怎麼濕了?怎麼淋到雨了?”
淩瀾緩緩轉身,照了門口的穿衣鏡。果然,從頭頂到劉海,再到垂下來的發梢,都有被雨澆過的痕迹。
這件羊毛大衣也并不防雨,還好濕得不算嚴重,還沒和Sandy講發生了什麼,就聽到句鬼打牆般的話。
“你快去吹一下吧,不然要感冒的。”
在他們認識那天,她也是這樣和他說的。
“我......”淩瀾百感交集,這話挺暖心的,她卻不免露出傷感。想到今天的不順,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情急之下竟然先連打了三個噴嚏,吸吸鼻子,“我好像已經要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