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好幾個月之前了，在暝山看到過一次海市蜃樓，靖乾先生說蜃景眼熟，讓找異協會查查投過來的地方是哪。你知道，海市蜃樓是把一個地方的景物投射到另一個地方的光現象。”

“那查到了嗎？”

“一個小漁村。挺有意思的，下次遊學可以安排過去逛逛。”

左菁華把這暝山海市蜃樓圖放進東牆邊那台數字天象儀裡，手動操縱紅外線錨點定位，這張四千年前的天圖一點點被三維還原了出來。

站在天象儀前，林慕南看左菁華取點建模，三維觀賞曾經星空的一隅，感慨萬千。

幾日緣辰，或四千流年，在宇宙的時間尺度下，并不比一念更長，林慕南自覺沒有格物窮理的天分，但每次觀看三維天圖，于其冰冷絢爛的顔色，簡單精巧的架構裡，都有所感，雖然經年有限，當時所感之意，他還不懂得解讀。

古老紙版天圖的三維建模，必須手動選取更多的點才能增加精度，左菁華做這種事極有耐心。

左門三千年從醫的曆史，也是三千年參靈的曆史。号稱“一半事生，一半事死”，“一面向天空伸展，一面向土地紮根”。

林慕南在旁邊瞧了左菁華一會兒，便退到一旁飄窗榻上，喝着茄瓜冰沙，偶爾用蛋糕叉挑一塊蛋奶酥。

蛋奶酥入口即融，香氣穿越味蕾，滲進神經裡。

“蛋奶酥塌架了，”左菁華回過頭來笑說，“拿牆上挂盒裡的對講機，叫廚房送幾塊新烤的上來。”

“不用，不吃了。”林慕南将挑起來的蛋奶酥塞進嘴裡，放下蛋糕叉，向後靠着桑拿闆，“芳姨叫咱們倆來是要做什麼？你知道内情吧？”

“我向來不懂她。”左菁華搖了搖頭，“我甚至想不明白，既然劉師娘已經忙得不可開交，連身也脫不開，還把我們叫過來做什麼。”

“你還是畫圖吧，練練靜氣。”林慕南委婉勸了一句，眯起眼睛養神。

左菁華見林慕南這樣的狀态，轉過身來，試探着建議：“累了去卧室吧？等劉師娘回來了我告訴你。”

林慕南搖頭：“就在這待着吧。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林慕南這麼說，左菁華便果真不再招呼他，自顧自地在天象儀前取點建模。

這一天早起就陰着，現在已經開始下雨了。

林慕南在飄窗榻上收閱了林門商事專家們的項目評估，其中對一處舊城區的爆破重建，林慕南早有意将之定為自己成年第一項工程，尤為關注。

不過雖然心有盤算，林慕南遇事也聽勸，既有專家輔助籌謀，是很能夠切實靜下心研究那些意見的。

左菁華在左園總是沒有在雲閣自在，偶爾地甚至能嗅探出幾分被勉力隐藏的焦躁之氣，這次便是如此，林慕南不想擾他安靜，借着等待劉芳馥的空閑，正好安靜鑽研商事專家們給出的舊城區爆破的項目研究和工程技術指南，一番學習就耗用了三四個小時，午餐都是由首廚蔡八珍送到房間裡來的。

事務告一段落，雨已經停了，天還陰着，沒有轉晴。

林慕南關掉指端拟幻屏，由飄窗榻上起身，走近左菁華的工作台，看了一眼他描畫出來的三維天圖：“唔，好像沒開始時候好看了！”

“不是，你那什麼眼神啊！”左菁華擱了筆，轉過身來，“忙什麼來着？忙完了？”

林慕南點頭：“我聽說南城要進行老城區改造，以後那裡将會有很多工程項目，你說，我籌建個爆破工程企業怎麼樣？”

“你又對工程爆破感興趣了？你的成年第一項目不是炒股嗎？”

“那是說笑的好嗎！雖然秦海曼始終也是本着投資而非投機的态度在選股，但終究隻是存蓄資金而已，我一直也在尋找合适的實體項目。”

“有想法就試嘛，前期多做調研吧。”

“秦海曼一直在做着。”

“我想起來了。如果你做爆破工程，我給你提供第一個項目。”

“什麼？”

“有一個老院子可以爆破掉，給你的團隊練手。”

林慕南有些狐疑：“這麼巧嗎？”

左菁華說：“是啊，你接我的活吧，我一定是最好的甲方。”

“好，就先接你這個活。”

“走吧，劉師娘回來了，正在靜室等着咱們。”

劉芳馥的靜室放眼全是棕漆木框架的構造，裝潢色調偏暗，燈光也昏黃，一面窗扇半開，沒用空氣淨化器，推開門，清風吹過，留下淺淡的茉莉花香，屋檐落雨聲滴滴答答，像是大自然留給有緣人的密碼。

“芳姨，下午好。”林慕南說。

左菁華也開口喚道：“媽。”

劉芳馥穿着黑色的長風衣和闊腿褲、室内健身鞋，正點燃了一支香，将其插入青瓷香爐，動作頓了頓，轉過身，露出生疏的笑容：“菁華，南南，好久沒見到你們了。”

左菁華說：“你太忙，顧不上不用勉強，我們都大了，也用不着惦記，你自己保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