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谂知手持着電子閱讀器，其中播放的采訪視頻裡，一名中年女性倚着門框，臉上是半夢半醒的朦胧，仿佛處于一種解離的狀态：“約摸在讀三四年級的時候吧，我去秦桑家裡找她玩，而秦桑要幫家人洗好衣服才能同我出門，我就蹲在洗衣盆邊看着她，沒想到秦桑媽媽突然沖到衛生間門口，開口就吼，‘特麼的快點洗，磨蹭死呢你！’秦桑媽罵人的狀态我至今難忘，舌根發硬，語速卻快。後來我再沒去過秦桑家，也沒怎麼跟秦桑玩了。很快地，秦桑就認識了蔣白槐，而且兩人越走越近。後來蔣白槐轉學到瀝央，秦桑離家出走後，好像就是去投奔的他。”

聽完被拜訪者如此一段回憶，林慕南唏噓又有所感：“這麼說來，跟秦桑結交，不是正好能解決蔣白槐所謂‘精神寄托單一’的問題嗎？”

“你發現了嗎？後來蔣白槐對秦桑，就仿如從前簡雲舒對蔣白槐，幾乎充當了唯一的拯救者。”樂谂知提醒，又道，“對了，蔣白槐為秦桑參與過打架鬥毆，好像還不止一次，因此受了處分，才被扣發了瀝央大學的畢業證。”

“原來是這樣……原本，我顧忌着萬一消息有誤，貿然透漏有關簡雲舒下落的線索，會對蔣白槐造成更大的打擊。”

“你有簡雲舒下落的線索？”

“第一次見孫神通那次，後面來了個青年，送了一串相思子手繩給孫神通，”林慕南轉向左菁華，“菁華，你還記不記得？”

左菁華應道：“印象很深。”

林慕南繼續說：“相思子裡藏着一款創新藥。送相思子手繩給孫神通的青年原本受人所托，應該把新藥贈送給瀝央大學醫學院的，結果輾轉到了孫神通手裡。孫神通推測背後那個委托方就是簡雲舒。做這次委托時，那人身在譚國的一個種植園。”

像是覺得有趣，左菁華笑了下，根本不關注叙事主線：“你跟孫神通咋還能聊得來？”

林慕南說：“如果是簡雲舒，孫神通托我接她回國，傭金都給我了。”

路雲兮接話問道：“咦，多少傭金，能趨使你辦事？”

“五百萬。”

路雲兮撇撇嘴：“瞧你這點兒出息！”

“借着跟随天南星學會環球旅行的機會，試着辦辦這件事吧。如果真能找到簡雲舒，依她的意願再決定是不是通知蔣白槐。”林慕南琢磨着，說，“姐弟倆相處中想必有些内情是不足為外人道的，或者早就弄得很僵了也說不定。”

“我覺得不會。”路雲兮說。

“什麼不會？”

“你們說的這兩個人，我都不了解。但是，養恩總不該成仇的。”

左菁華說：“人性，是多維對立混合體，耐心點，慢慢看吧。”

歸晚仰起頭來：“南哥哥，我還記得你講過的《豌豆公主》的故事，你說，天使受到小王子一家人的援助，而表現得知足、感激、善待别人的情感，特别是對仁愛的報答的時候，她就擁有了足夠沖破黑暗封印的力量。後來，我聯想起了遺民暫置點的老師教過的一句話，她說，‘愛出者愛返，福往者福來’（1）。意思都是一樣的，是嗎？”

路雲兮聞言眼睛一亮，驚呼：“呦，小晚寶寶，你可真聰明！”

“小晚說得對，真情實意付給一個人，回報确實是會自然而然發生的，失靈的情況并不多。”林慕南也幾乎沒有遲疑地給以了肯定，看了眼時間，笑問，“隻是現在……你吃飽了嗎？”

歸晚點了點頭。

“送你去爸爸那裡好不好？”

“嗯，好。”

“我和你們去一趟。”左菁華說，“谂知、雲兮，你們……就早點休息吧。”

紅色精靈會館，也是紅色精靈俱樂部，是歸門旗下的産業，在瀝央市西北部鼎盛山一餘脈之麓，離核心城區有數十公裡路程。

後半程偏遠，山路較長，鄧黎驅車，林慕南三個合圍坐于中後兩排，偶爾看向窗側，山影漆漆。

突然，于群山深處，林慕南目光捕捉到一點光亮，眼波一動，戳戳左菁華胳膊：“菁華，你看那邊，是不是有盞燈火？”

左菁華打眼去瞧，點頭：“好像是有。”

“南哥哥……”

正往山深處望着，手突然被歸晚抓了下，林慕南撤回視線，俯身傾聽：“怎麼？”

“山裡的燈火，我已經見到過好幾次了。”

聽了歸晚這般說法，林慕南愈發覺得蹊跷：“那個方位應該是沒有村落的，沒有生活生産用電，怎麼會無緣無故亮着燈？”

左菁華原本經林慕南指示，一直細細往山深裡瞧着，這時轉回來看林慕南：“布置一下。去看看。”

林慕南提請語音通話給異協會安全聯絡員，委托他們關注一下鼎盛山中這燈火，又把山中燈火問題報備給了轄區警局。

左菁華這邊則臨時召集了幾名左氏醫藥集團在鼎盛山工作的種質采集員。

等待同伴前來會合的過程中，林慕南首先安頓了車内一行人：“阿黎，你陪着小晚。鎖好車門，等我們回來。”

歸晚牽着林慕南的手本就沒放，林慕南就移身去她那排坐了，小姑娘聽着他的安排，明顯地不安：“南哥哥……”

“别擔心。”林慕南放柔着聲音，“跟我下車去透透氣吧。等一會兒其他人到了，我們才走。”

歸晚跟随林慕南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