痙攣止住的時候,高明醒過來了。
疼痛難耐、筋疲力盡。剛睡醒的神清氣爽和他完全無緣。
無力卻僵直着的右手被護工擡着,手指在按摩中被一點點掰開。兩條竹竿一樣的腿正被陳賢撈着——那人在幫他擦屁股。
為了方便護理,他很久沒穿正常的睡衣褲了,而是穿着一種一片布圍起來的像裙子一樣的東西,□□都露着,連毛都被剃得幹幹淨淨。
這過的是什麼日子?
每一次醒來都是極其不适。每一次看見自己的身體、看見陳賢處理那些髒污,高明都想再問問他——
這是你要的日子嗎?
他仰了仰頭,強迫自己看向窗子。
所有問題都不舍得問。
所有問題其實也都沒必要問。
“不要讓相愛成為束縛,要讓愛成為——奔流于靈魂間的海。”
紀伯倫的文字浮上他的腦海,在這些無法排解的苦痛中,他産生了另外的解讀。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灑在他的眼瞳中,像波光點點,讓海洋的意象漸漸清晰……
包圍我吧。
淹沒我吧。
消融我的骨血。
若這生命能化作對愛與美、善與惡、浪漫與理性……哪怕點滴的诠釋,這些痛都還算有意義。
若不然,就截斷歲月吧。
二選一的岔路口,命運替他做抉擇。
手術聯合放化療後,要定期随訪評估腫瘤有無進展迹象。高明本人對此毫不上心,奈何陳賢記得清楚,早早就請好假帶他去醫院。
“高明,醒醒啦,我們得出發了。”陳賢已經耐心地給他按摩了身體,正和林叔配合着,一人扶着他,另一人替他穿衣服。
“不想去,”高明手都不帶擡的,一點都不想配合,蔫蔫地說:“我好累,我們為什麼要做啊?”
可怎麼拒絕都無濟于事,陳賢軟硬兼施,總有辦法讓他認輸。
也怪他自己禁不住誘惑,一個鎖住氣息、奪人心魄的長吻就能讓他甘心落入陳賢的懷抱。
“堅持下,檢查總是要做的。你要是不乖乖的,我打電話給小陳醫生告你狀。”
“哇哦……我好怕哦……”高明順着他促狹道。
他無力地趴在陳賢身上,由着他抱着自己身體轉了個向,然後緩緩從床邊提起來。他緊閉着眼忍着難受,聽見布料和塑料紙摩擦的聲音,想必是林叔在幫他提褲子。
真狼狽。
其實就算他想配合也做不了什麼,隻能調整心态。
不過拍個片子而已,高明安慰自己,賺到個吻,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