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前,熹光照拂開太祖皇帝手書的“文淵殿”三字,橫扁下厚重朱漆大門兩個粗大的銅制虎頭門環特别醒目,隻是殿門仍舊緊閉。
随着沉重的卸門杠的聲音,大殿的中門被拉開,身為監國的安王蕭洙與宰相徐進從門内走出。一陣風迎面掃過,兩人被寒風撩得滿臉都是風霜。
徐進撫平嘴角的亂須,嘟哝道:“好厲害的倒春寒,寒風刺骨。”
蕭洙擡頭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神色濃重地緩緩答道:“春風可是多變啊!”
兩人走在宮内的青石磚道上,沿途擦拭柱礎的小内侍都退到一邊迴避。
不遠處崇聖門飛檐鬥拱,在蒼茫的晨光裡,露出參差的剪影。
凍雨初停,寒風飒飒。
京城大街外,天色欲明未明。在這料峭的徹骨嚴寒中,一大片黑鴉鴉的老舊屋脊,顯得峻肅壓抑,襯托出宮内角檐巍峨的剪影。
一時間,中門廣場突然喧嘩起來。
從南北兩街湧來這裡的大小各色官轎起起落落,喝道聲、避轎聲、馬蹄聲、唱喏聲鬧嚷嚷響成一片。
躲在轎中和走在甬道上的官員心裡明白,他們今天多半是空等一場,陛下已經多日不上朝,就連以往的三日大朝已經改成半旬一朝,常言道人無忙事多憊懶,他們這群京官亦是如此,在哈欠連天的聲音裡各自找到彼此站立的位置。
宮城内四周布滿守護的軍士,槍戟在晨光中閃耀着寒芒。
谯樓上撞響鐘聲逐漸響起,激越、悠揚,在一重重紅牆碧瓦間回蕩,乾甯二十一年的第一次大朝會即将拉開序幕。
雍王蕭拱、安王蕭洙、宰相徐進、太尉趙常諱等一行大臣,在紫宸殿前巨大的廣場上站滿了,重臣列班逐一按等級和官品站立等待早朝。
寒風吹過,許多大臣凍得直哆嗦,早就顧不上官樣,一個個或是緊緊将雙手藏入官袍袖口,或是将朝笏插在腰間的革帶雙手摩梭吹着熱氣,亦或者藏在人多的隊伍後面躲避刺骨的寒風。
在這寒風之中,唯有天師觀的袁淳望筆直地站在風中靜候,手持着陰陽笏靜靜等着鐘聲結束,這老天師閉關數年,他老人家此番突然出關來頗讓人意想不到,一個白發耄耋的老人家倒跟着他們一群年輕的京官在寒風中大相徑庭。
此時站在袁淳望身側的蕭洙,低聲問了老天師一句話:“可否?”
此時,負責呼朝的太監鄭植與他的手下鄭後卻在大殿後面的窗戶偷看。見到諸位大臣被凍得縮手縮腳的慘狀,鄭後止不住地偷笑:“真夠難為他們的,明明知道皇上不臨朝,還得起個大早在這兒挨凍,你瞧這幫人都快凍成冰棍兒了。”
鄭植瞥了他一眼,舉起手中的拂塵沖他腦門敲打而去:“多嘴!”
這兩個内侍之所以膽敢如此偷笑,約莫是陛下久未上朝,往常也無人來監看他們。
年前也就在臘月二十五時,陛下在晌午時召雍王、安王入北鬥殿見駕,甚至在年節裡陛下都并未臨席宮宴,隻是由雍王代為開席,宮内人人都知自先太子過世後,陛下漸漸迷戀上修玄丹藥之流,這麼多年已經成為人盡皆知的事情。
可宮廷之外隻當是陛下久病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