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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苦作瘋癫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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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淡黃竹紙上寫下的墨迹偏枯,白雲才收筆、蓋硯、吹燈,從草編墊子上起身松松筋骨,預備去藝女司西盥洗房旁的水池洗筆。

硯中磨的墨總要寫幹才罷,而那纖白手中輕握的筆,鋒頭已分了兩叉、包裹羊毛的竹杆前端也在去年冬日幹劈了幾道,寫字時,細縫常将墨引上去、弄污了握筆的指頭。

即使如此,白雲也不願草草丢棄,隻要還能沾墨寫字,就總感覺還能用上個把年。

白雲自小并非什麼過分節儉的人,隻是受了些貧乏的苦——

有那麼兩年,一位教導婆婆總看她不慣,一旦見到她握筆溫書就怒不可遏,要按“習藝消極、不務正業”的罪名教訓她,輕則沒收或弄壞她的筆墨、重則罰她彈琶琴彈到指尖冒出血印。

筆墨書硯,白雲不得不學會珍惜,也因此愈發用功溫書。

那婆婆行為不檢,私貪低階藝女月俸多年、轉手送給與知郡做妾的某一等藝女攀關系,又在藝女設的宴上傾盡家财向知郡行賄、給自己考不上功名的兒子買官。

此舉終于東窗事發。

猶記得前一日下午,婆婆還在白雲面前耀武揚威,一雙老手折斷她的筆,口中斥罵她是什麼婊什麼婢的,當晚未到子時,卻慘慘哀叫着被獄卒拖去、問了貪污行賄罪。

翌日,恰逢宮人們戲稱的“殺雞儆猴”活動開場,大概兩月一次:從天鬼二年秋、大量查殺貪官開始,陛下嚴打貪腐、絕不松手。

陛下有令,每逢上午日,就于宮内集市“景平集”所設宮人刑場,将死罪宮人斬首示衆。

前朝皇帝為滿足私欲開設的宮内集市,在這位陛下手裡成了絕佳的“禁貪秀場”。

當日若無死刑犯,由行刑官唱念罷宮人守則31條,“景平集”才可照常開放。據說有時陛下還會親覽行刑場面,常常從頭看到尾,末了還要發出一句陰沉的怒罵才盡興。

那天,與白雲親近的、或受過婆婆欺侮的姐妹都要去刑場,為她也為自己吐口惡氣,連司中最小的7歲妹妹也喊着:“不怕不怕、上有陛下,殺壞人頭、滾似鞠球!”……

午時開刀,三刻行刑,婆婆和那妾即刻丢了人頭。知郡全家被貶西北滄郡、冰獄鄉,一家老小百口人,光在路上就凍死、自裁了一多半。

白雲那日稱病,沒有去人流如織、喊聲震天的景平集看行刑。

壞心的婆婆固然叫她受了委屈,但不惜在宮中展示人頭落地的殘忍景象、以警示宮人的天鬼陛下,亦叫她感到膽寒脊冷。

就是這樣的陛下。

卻對自己微笑?

卻暗暗用香香侍衛的往事作笑話,博得自己忍俊不禁。會察問自己的忌口、挂念自己身體的安好、甚至不責罰自己向宮人行好處之舉、還向自己道歉!……這一切太過引人,也太可怕。

可怕的,并非陛下賜予藝女的榮寵。

而是陛下突破其自身常規、所施予的榮寵。是……面對自己的一反常态,叫自己初次嘗試以身入局、就在過手第一招被打了個猝不及防。

白雲漫思到此處,回歸現實景象當中,預備推門出去,突覺哪個重要的東西被自己忘記了。

她四顧思索片刻,才從房間周遭事物中,重新發覺自己眼前朦胧的鏡架輪廓。心緊緊一抽,忙摘下了鼻梁上挂的物事。被閃亮的黃銅細方框鏡架包裹、透若無物的水晶片正在手上潤澤地泛光。

“……太透了,又輕,竟将它忘了。”

白雲搖搖頭,将眼鏡仔細收回桌下妝匣中,鎖進最底層:幸虧住在單人寮房。陛下所賜昂貴之物,還是别叫身邊姐妹看見、引發騷亂的好。

但白雲出寮來盥洗房旁洗筆,這本就夠引發騷亂的了。

一群身着桃色和嫩草色綢子衣裙的姑娘,有的散着頭發,有的還光着剛洗的腳丫,她們喳喳歡叫着圍攏在一顆圓石鑿出的泉池邊。

看白雲蹲身、剛将筆肚以下全浸進涼池,就呀呀地驚呼出聲——

墨色水中綻花、迅速染黑一池清水,她們又睜大美麗的眼睛鼓起掌來,像沒見過洗筆似的——

黑水沿着圓石壁刷刷而下,黑瀑般掉進水溝時,砸中了夾縫中生存的雜草葉片,她們又說——

“這水溝裡的草,近十年來得白雲的洗筆水日日澆灌,得是多大的造化啊!來世必然不做草木,化成一位青衫的翩翩書生呢。”

“可不嗎!這洗筆池、哎呀,這水池可要好好保護起來!日後有人想來洗筆,沾咱們國生白雲的貴氣,要向他收費!”

“哈哈哈哈哈!……”

“并未成什麼國生,别胡說、盡笑話我。”白雲盡量以氣弱的聲音微笑作答後,就不再多言。

将飽滿筆肚中最後的清水細細撚了去,整理筆尖後站起來。一襲白裙在暗光陰涼處甚是紮眼,更多身着彩衣、面容妙麗的女子擠向她身側。

白雲那洗濕了的素手,又被滿圍在身側的女孩子們用芳香柔軟的手掌撫弄、揉撚起來。

“讓我摸摸狀元的手!沾沾書卷氣!哎呀、好香,是墨的清香!”

“頭一個讓你摸?你連字都不認,還摸呐,浪費了貴氣!”

“呀,你就愛讀書了?讀了不到一卷天鬼大集成、現在也沒翻到50頁呢!每次都瞌睡,哈喇子弄得書皺起來!”

……

四月十七日,王都朱河鄉鄉試放榜,15歲的藝女白雲獲鄉試前三,陛下聖顔大悅。此事中,無論白雲的才學還是陛下的态度,都已叫衆人嘩然。

白雲接着備考郡試,司禮部來傳聖谕:白雲獲陛下特準、入“頭等藝女”單人寮專心溫書,在備考期間修習彈唱、做雜務等事一律免之。此外,每日膳食、衣履、醫藥等用度,與侍密部輪換值守的官員同格。

侍密部乃朝政中樞,蓋為陛下的秘書處、軍機中心。

白雲所受待遇之高自不消說。

宮中雖驚于少年藝女的才學,但“區區鄉試前三,竟獲寵如此,真乃惑君妖女一個”之類疑聲不絕于耳。

然,前天——五月初一,王都所在中央郡、郡試放榜:

經筆面雙試,15歲剛及成年的藝女白雲,竟在一衆胸懷高志、摩拳擦掌的鄉生中突破重圍,主考官親筆題金字“白雲”,高挂紫榜榜首!

按資、可即入王都大學院修書深造,成為國生。

是陛下沉迷藝女美色,暗中操控名次?不,就算陛下自己有此意,也絕不會發生這種事。

因這中央郡主考:主判卷、主面試官白杉生。他素來以廉潔奉公為自傲之處、一心為了朝廷選人,每年于司考之事主觀甚強,敢駁陛下擇人之見。

這40歲正值壯年的白杉生堪稱陛下寵臣,其中一點,因其于書畫文墨癡迷至深時,常急發癫瘋、譬如吃筆喝墨,出盡了滑稽相,大概陛下覺得有趣,将他當成了時而理智失常的寵物。

白自幼熱愛書畫、臨摹古碑收藏拓品無數,自創清秀多鋒的“白體”,堪稱當朝第一書法大家,也被戲稱為“白半瘋”,常被陛下召去共賞書作。據說一次審美意見不合時,白氣急上頭了、還曾瘋言犯嗆,竟口不擇言罵陛下——“北鬼,品味甚俗!”

陛下笑斥之,居然未有不快,還賜軟金(書絹)三匹。白杉生亦三天三夜書盡白絹、歸贈陛下,說是要賠自己的失言之罪,卻是寫了一篇萬詞的《前朝書畫五家·正統總論》,來繼續對異族“非正統”鬼帝審美的諷刺……

瘋起來如此忤逆不端,真是放肆至極。

也正因為他對異族陛下存有偏見,絕不可能因陛下的授意就對白雲偏私。

總之有“半瘋”白杉生的賞識認可,白雲的郡試狀元稱号毋庸置疑,“白雲”名号一日間響遍了王都。

誰都想看看,這才、藝、貌三全的女子是什麼金光罩身的神仙人物。

白雲明白,陛下故意叫白卿監考自己,是真想試試自己才學膽魄的深淺……不過,大概忙于一樁朝中大事,陛下未曾對自己郡試狀元的結果表态,更未曾召她觐見。

白雲不知自己是該焦躁不安、還是……感到失落。

她還有未完成的計劃。

她在廊道中慢行回寮室,身側和身後跟着嬌聲燕語、面若春桃的幾十個姐妹們,面對那些天真的問話和贊美,她别有所思,隻是心不在焉地回應一二:

前兩日放榜時刻未到,她就找到侍衛香香,希望這親切的侍衛大姐向陛下傳達“白雲想去得輝門前,親眼看一看放榜情狀”的請求。

自己滿以為日理萬機的陛下會随口給句恩準的,香香也滿口答應着去找陛下。

……卻是遠遠傳來的幾聲暴怒喝問過後,香香被氣頭上的陛下唬了回來。那左手背上出現微紅抓痕,不知道是不是混亂之中陛下的尖指甲刮撓的……

香香慘兮兮地對白雲悄說:“真的對不起啊白雲小妹,右相家出了件悔婚的醜事……就是參加鄉試第二天,咱們在街上聽到的喜樂聲!你沒看全乎吧,那陣仗真可大了!結果一月不到,右相侄女竟悔婚、違逆了陛下當初準婚的敕許——可不怪陛下亂點鴛鴦啊,當初還是兩家苦求的姻緣呢!

哎呀總之總之,我看陛下今日怒氣程度堪稱全年前三,我這邊又得去勸陛下少砍幾顆頭,實在不敢請求叫你獨自出宮去……你放心,我已提前安排了去看張榜的傳話女官,第一時間就将結果告訴你!”

“多謝了!香香侍衛還是快回去陛下身邊吧!保全人命要緊。”白雲隻能目露同情,這樣善解人意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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