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芭幫着止水穿衣服,對方也虛弱到需要她幫着,她替他套頭,撥手出袖,衣擺卷下到豎地直垂,拍了拍衣面的灰,然後把另一件綠馬甲塞給了其他同僚,止水在夕陽的、地平線的最夾角等她,他擡手捂了一下眼睛,頭低了一點,幾乎在思考與默哀,紅芭心緒複雜,發現了他狀況不對,拉他到角落處,偷偷詢問。
紅芭道:“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
止水避開她:“沒事。”
紅芭:“你不說,我就告訴上忍,讓他們着急去,跟我有什麼關系。”
止水:“别亂說話,告訴他們了,士氣怎麼辦。”
紅芭道:“但我發現了,不能放着不管,你救過我很多次,一直以來,一次又一次……”
止水苦笑:“紅芭,那隻是……”
“是什麼?”
“那隻是順手而為的。”
紅芭諾出幾個字:“如果沒有你,我老早餓死了,真的,會餓死在第一個來木葉的冬天裡,會餓死在佛具前,誦經裡,直接土葬超度,沒有慰靈石碑……我來木葉根本不是為了守護誰,保護誰,愛護誰,我隻是……我隻是不想太窮,過來碰運氣的,因為我媽想吃了我,我們沒飯吃……”
止水溫和道:“我老早就知道了,你一次都沒回去看過自己母親,多少也能猜到原因。”
紅芭:“你可真敏銳……你不知道,餓久了是什麼感覺,吃什麼都沒味道,都是苦味,甜的嘗不出,鹹的嘗不出,鮮的也嘗不出,連美食都隻能辜負,人生還有什麼樂趣!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卯足了勁要榜上你,反正比我想的容易很多,現在才發現是我幸運。止水,你第一次請我吃的咖喱飯,我其實沒吃出什麼味道,我嘗不出來……但是現在我……”
她吐出了自己的一點舌頭:“略微能夠嘗出一點了,上次吃烤肉的時候也是,吃着吃着,突然就有滋有味兒了,我還僵着不動,還以為是幻覺,仔細想想不是滋味,回去後在屋裡哭了一場,說出來可丢人了!”
止水道:“愛哭可不行啊。”他似乎冷淡于答話。
紅芭勸到:“龍蝦、壽司、鏡餅、便當……我都記得,我會一直、一直記着,想辦法回報你的恩情,所以要等等我啊,等我能夠某一天自立,我會把一切都捧到你的面前,如果你需要的話!而現在,你什麼都不要考慮,如果你覺得現實讓你感到痛苦,就好好吃東西吧。”
止水呆楞一下,語氣更冷了,他很少這樣:“吃東西?”
紅芭要把自己血淋淋的心掏出來:“好好的吃東西,才能接受世界;如果連好好地吃東西就做不到,那就放棄吧。”
止水思索一番,搖搖頭,輕輕地笑了兩下,總算恢複點中氣,墩回以往的活潑:“這麼簡單的道理,剛剛居然沒有想通,真是丢人啊!我也是!也對,先好好吃東西,胡吃海塞地吃,就算野地裡訓練,生營火會引來敵人,不符合教學手冊,為了好好吃烤魚,也得生火才行!”
他激動道:“你也幫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你一直用自己的血繼限界阻攔忍術,說不動我就在某一次攻擊中喪命了!我也有數不清的謝謝要對你說,謝謝你!”
紅芭害羞道:“都是力所能及的小事,我到現在都沒搞懂怎麼會有這種力量呢……”
“嗯,在沒搞懂前,血繼限界的事情,最好不要告訴别人。”
“好。”
兩人絮語一陣,走到半人高的草叢中摘野植,充作蔬菜,填補礦物、維生素,兩人鬥争中的腎上腺素居高不下,有中空笛管般的虧空感,急需治護;
止水在豐富的食物中央,夕陽龍血,草脂風茂,四處黑色的蘑菇、雪白的天竺、厚馥的樹脂,他伸出小指,說要與她約定:“答應我一件事情,不論如何,要活着,跟我一起回去,你答應,我就告訴你我的眼睛怎麼了。”
紅芭豪言壯語道,伸出小指,兩指一碰,皮紋都要鑲嵌,勾緊纏繞:“我答應你!無論發生什麼,都會拼命地找到你,跟你一起回家!”
止水盯着她看,眼睛裡三勾玉突然快速扭圜,三把彎鈎一樣的勾玉,又稱曲玉,代表吉祥、祝福、如意,傳遞對月亮的崇拜,天上的意圖,能夠想象前人是如何對着彎月、殘月叩首膜拜、祭祀追禮,在冷光浮白下跳古舞,奏能樂,戴鬼面,請諸神,驅巫魔,如今止水便成了巫魔,曲玉轉得流墨,把圖案連成一片,重新塑形,呈三把真正彎刀:“我的眼睛,它——”
紅芭吃了一驚,然後聽他說:成了萬花筒寫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