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生死關頭核桃黑雲墨遮山 (一)
(蔻燎)
徒手?肢解?
荒誕不經。
柳廂聽見這些話隻感覺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她指着鼻尖,反問一聲,“什麼?你是說讓我們徒手,徒手,去肢解屍體?”
“正是。”黑甲男子點點頭,極其認真。
“……”柳廂如鲠在喉,一口氣憋得臉紅脖子粗。
俞冠楚眉頭緊鎖,出言道,“如此,也并不能證明什麼,身為大睦朝之人,對待敵國俘虜施以斬首刑罰,無可厚非。但是需要再度侮辱無頭屍體,恕在下直言,難以做到。”
柳廂道,“俞公子此言有理。”
黑甲男子道,“那你們便是不願意了?不願意,就休怪我們心狠手辣。”
眼瞅着無數的刀劍再一次逼近,柳廂急呼一聲,“等等!校尉大哥,我私以為,大睦軍心存警惕是好事,可也不能多疑成病,我方才已然解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卻隻字片語絲毫不信,那我們四人也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不過,那些核桃當真是喂了狗了!”
“大膽!敢出言羞辱校尉!”一士兵咋咋呼呼站出來,想幫黑甲男子争口氣。
黑甲男子卻一點不生氣,揮揮手讓他下去,臉上笑盈盈的,“你罵我是狗?那我就狗給你們看!來人!”
“校尉!”
衆士兵異口同聲答道。
黑甲男子道,“把這些俘虜屍體斬成爛泥!叫他們好好看着,大睦朝的規矩是甯可錯殺,不肯放過!來路不明的人是沒資格跟我談活下去的理由!再口出狂言——這就是下場!”
“是!校尉!”
話音未落,周圍的士兵們蜂擁而來,快刀斬亂麻狠狠地對着地上腐爛的四具俘虜屍體一通亂劈,劈得爛肉四濺,劈得骨渣亂飛,劈得銀片甲胄“邦邦”硬響。
柳廂如芒在背,無法接受她心中仰慕的大睦軍看起來居然像一群逮人就咬的瘋狗。
在他們四人舌挢不下,觳觫至極之時,黑甲男子喝完最後一口酒,笑眯眯道,“我叫付庚重,付逢幸,是這裡的骁騎校尉。我能答應留你們一命,但是你們必須跟着我回軍營向大将軍言說你們的‘苦衷’。”
眉頭一揚,他拽過缰繩,馬蹄一掀,率先領着一隊人離去。
餘下的斬斷俘虜屍體的士兵們則眼力見兒十足地押着柳廂,俞冠楚,卷丹,妙語四人緊随其後。
一馬車的大核桃炸彈被拖走,寫滿畫滿天真想法的白色紙鸢被揉皺,假扮稻草人的他們如同死刑犯一般被刀劍逼着一步一步走入了大睦朝軍隊紮營地。
玉米地狼藉遍野,踩踏壓倒的玉米杆子破敗不堪,死後又死的俘虜屍體腥臭難聞,殘肢枕藉。
天空幽藍似海,雲朵無以為傍,微風無形地穿衣而過。
一切從未變過,一切悉數變了。
人去田地空,茫茫然的綠色海洋在湛湛藍穹下搖出飒飒響聲,像口哨,像曲音,像幽咽婉轉的夢呓,如幻似真,分不清晰。
遠處的墨綠茂林之中無聲無息地攀出幾抹鬼魅般的黑影。
黑影蟄伏在密林深處,凝望這邊許久,似乎在做什麼決定,俄而,數十道黑影“嗖嗖”幾下隐進墨綠色裡,杳杳無痕。
碎風拂發,如人吟語,細微不可聞。
丘陵遠看不是特别峻拔,近望卻也是不小的高度。
柳廂,俞冠楚,卷丹和妙語像遊街的死犯被密不透風地捕押着,一路走去,所見的大睦朝軍隊人數越發密集繁多,跨過丘陵後,應勢向下走,極目一眺,便是滿眼黑壓壓的軍營帳篷。
駐紮在相對平緩的地帶,密密匝匝連成一條似溪似湖的蜿蜒形狀,更形象的說,像極了一條大黑龍盤曲在丘陵底部,潛伏不動。
刺有“睦”字的黑色旌旗如黑雲壓頂,飄浮在風的懷抱中,此起彼伏。
不知是哪位士兵腳癢癢,看着俞冠楚生得細皮嫩肉,形貌昳麗,便有着折磨對方的變态癖好。他拔出身上的一把大刀,毫無征兆地用刀背對着俞冠楚的腿彎重重地一敲。
俞冠楚不曾習過武,素日裡待人也溫和有禮,極少與人發生打鬥。加之他本就腿傷剛愈,出乎意料之下被人沒頭沒腦的這麼一襲擊,悶哼一聲,俯面摔倒在地。
再擡起頭來,絕世出塵的容貌赫然糊了滿滿地泥灰,與火藥轟出一臉黢黑印子的柳廂,兩兩比較,冥冥之中竟有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味道。
“哈哈哈哈!瞧他摔得可憐樣兒!長得不男不女的,跑來邊境做什麼?”
那士兵抱着大刀,俯視俞冠楚的狼狽窘迫模樣,笑得趾高氣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