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之尾,白日裡許還有些燥||熱,夜間早已有風送涼。徐蕊院中促織哀鳴之聲不絕,伴着金桂香氣,叫人覺得分外安甯。
承宣王爺擡腿邁入屋内,隻見徐蕊正坐在繡架之前靜心刺繡。
“真是稀客,王爺将我囚在此處大半載,今日還是頭一次踏足我這小院。”她如是說着,眼睛始終盯着面前的繡架。
“老夫人無故失蹤一事,可是與你有關?”思前想後,他都覺得,這樁事與徐蕊脫不開幹系。
徐蕊坐直了身子,故作疑惑道:“母親失蹤了?”而後,她幾步行至承宣王爺跟前,道:“何時的事?這事,可有叫韶兒去查?還有,宮中可曾知道?”
他瞧着徐蕊一臉關切的模樣,蹙着眉頭道:“與你無關?”
徐蕊面上的關切之情瞬時消散,她忽又笑着退開幾步:“王爺,原來我在你心中當真是這般十惡不赦之人。”
“王爺是覺得,我會心狠手辣至斯,連親生母親都會殺害?我的母親十月懷胎将我生下來,王爺你如何覺得,我便是會親手殺了我的生母?”
承宣王爺未有回應,她又道:“是了,隻有如我這般的惡鬼,才會弑父殺母,但你心中那個神仙一般的人物,她是絕對不會做的,對吧?”
“神仙不會死,所以王爺是覺得她也沒有死,對不對?王爺在等,等着她回來,等着與她再結前緣。”
“可是,王爺你老了。她若是神仙,她是不老不死的,她作什麼要瞧上你一個垂暮老者呢?”
承宣王爺見她已将話茬扯到明德皇後身上,這便不再停留,自離了徐蕊的院子。
待他離開,岑燕自是入得門來朝徐蕊回禀。“王妃,已經安排妥當了,馬車跟人都一早出城了。城門守衛有咱們的人,那個人會在明日去尋世子,将世子指到城外去。”
“記得留下線索,叫韶兒疑心是晟王所為。這樣,等晟王到都城之後,他身上就又能多上一條罪了。”
“是。”岑燕自是應下。她上前扶着承宣王妃,伺候她梳洗,待到她滅了燭火歇息之後,岑燕才回轉自己的屋子。
她一入内,就将門戶反鎖,随後打開了屋内的箱籠,裡頭正是奄奄一息的徐老太太。
一個死人給晟王身上加一條罪有何用,可一個活着的衛國公府老夫人,卻能指認親女弑母,如此惡行之下,蕭冼塵怎配登上帝位?
是以,岑燕便謊稱徐老太太已然亡故。她深知徐蕊雖有作惡之心,但卻并沒有那等本事親手殺人,隻要自己謊稱人已死,她自不會再多近身确認。
“老夫人,你可得活長久一點,得活着指認你的親生女兒。”岑燕說罷,自取了一粒丸藥來塞進徐老夫人的口中。随後,她行至自己床榻處,将滿床被褥盡數扯到地上。
床榻上的是一塊尋常床闆,岑燕叩動一旁的機括,這一塊床棉便即刻分成幾塊不同的小塊。岑燕将這些小塊床闆一塊塊取下,這才瞧見下面還有一層木闆。
那木闆之上有一個凹槽,岑燕将脖頸之中的鑄銅飾物取下擺進去,随後朝左轉去,那一層木棉便朝下掉落,露出一個暗道。
岑燕再行回轉,随後便背着徐老太太深入地底。她延着那條暗道走了許久才出來,出口處正是那日她叫徐府馬車去的一處食肆。
“仔細看着她,給吃給喝,就是不要叫她吵鬧,多喂些安神的湯藥,叫她終日睡着。這人可是最為緊要的人證,等到主子回來,還得她來批評徐蕊斷了承宣王府的青雲路。”
那行打手自是應了的。
翌日,城門守将自依着先時約定去尋了冼塵。他言說自己親眼瞧着衛國公府的車駕又出了城,隻是當時家中突發急事,才叫告了假離開。
今日他得聞同僚提起,這才急急來告。
蕭冼塵得了訊息,自是領人朝城外去尋,在元京城外一處谷底瞧見了摔壞的車馬,還有一具早叫猛獸撕咬啃食過的屍體。
雖隻有一具屍體,但事已至此,蕭冼塵自知徐老夫人兇多吉少。他未敢瞞下,直接着人将這事禀了景帝。
景帝震怒,令蕭冼塵必須将徐老夫人之事查個清楚。
衛國公府徐家老夫人失蹤日久,此事已然鬧開,宮外許多人戶都知曉此事。自然,時常出宮的十一也聽得了風聲。
是夜,他自去尋了白鹭,将這事先與白鹭說了。
“姑娘現如此有孕在身,此事我不知該不該叫她知曉。”
“千萬不能說。”白鹭将聲音壓得極低,道:“姑娘煩心之事已經夠多了,加之她先時還夢見落雪了。老夫人去時,姑娘就夢見落雪了,若這事再叫她知曉,怕是驚慮過度要落了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