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嘛?!”許陽秋捏着空包裝袋,眼看着他把燕麥棒塞進嘴裡,“......很不衛生。”
“想吃什麼?”葉一又問道。
許陽秋的好脾氣用完,跟他對着軸:“燕麥棒。”
“煎蛋吃嗎?”
她軸起來,葉一倒是不軸了。
“太油。”
“我會做無油煎蛋。”
說完他直接走進廚房,認真地洗手,接着開火熱鍋。
在吃飯這件事上,許陽秋的潔癖有些自欺欺人。
她不吃别人做的飯——但僅限于被她看到制作過程的那些。
換句話說,隻要她看到了制作過程,這道菜跟某個具體的“人”扯上關系,那麼她完全吃不下。
因此外賣、封閉式廚房出餐反而可以,主打一個掩耳盜鈴、眼不見為淨。
這也是她拒絕葉一做飯的原因。
葉一站在開放式廚房裡,修長的手指拿起一顆雞蛋,單手握住微微用力。
“咔”地一聲脆響,蛋殼碎了,雞蛋幹淨利落地掉進鍋裡,發出“滋滋”的聲響。
葉一沒戴發網和口罩,這是在她雷區蹦迪的行為。
但是當他眼神專注地盯着雞蛋時,許陽秋突然有些動搖。
他的手指修長幹淨,潔白柔軟的t恤勾勒出他寬肩窄腰,瘦而不柴的身形。他剛洗過澡,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帶着一絲水汽,頭發軟軟地搭在頭頂,短袖短褲,利落得不像話。
家裡的沐浴露是柚子松木的味道,因此葉一和她都是這個味道。
褪去堅硬外殼之後的少年,竟近乎溫柔,仿佛正緩慢而又柔和地融化,變成這座房子裡的一部分。
許陽秋很突然地想要吃掉那枚煎蛋。
“吃嗎?”
正想着,葉一端着煎蛋走到她面前。
她鬼使神差地說:“好。”
葉一把煎蛋放在茶幾上,轉身回到廚房。
“你還要做什麼?”
他回頭,黝黑的眼珠裡有怨念:“我的煎蛋。”
吃完煎蛋,許陽秋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葉一,我查到了造謠的人,你想知道嗎?”
葉一正在把盤子放進洗碗機,聞言停止了動作。
“你早就知道是誰?”許陽秋心裡有些奇怪的猜測:以葉一的代碼能力,他想查的話早就能查到。
“嗯。”葉一淡淡道。
他果然知道。發帖造謠的人叫馮建,許陽秋之前猜測錯誤,這人不是載舟大學的學生,而是一位無業遊民。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澄清?為什麼不報警?”
許陽秋很多時候真的不理解他的腦回路,因為一點小事跟她計較犯倔,但卻在大事上莫名其妙地毫不作為。
葉一擡眸看向她,沙發和廚房距離不遠,許陽秋看得很清楚,他漆黑的眼睛閃着晦澀的眸光。
兩人無聲對視片刻,葉一突然動了。
他微微擡頭,語氣一半挑釁,一半商量:“為什麼要刻意地背着我回消息?為什麼幫自己生理性厭惡的人打工?許陽秋,我們公平交換。你告訴我答案,我也跟你坦白。”
許陽秋不願意跟他多争論,幹脆開始敷衍:“背着你回消息是因為——我注重隐私。至于第二個問題,等你工作久了就會明白,打工人都會生理性地厭惡老闆。”
葉一微微擡起的頭又低了回去,他丢下一句話,轉身回屋:“不澄清是因為我懶,不報警也是。”
真話換真話,謊言換謊言,這是葉一幼稚的抗議。
許陽秋沒理會他又一次的賭氣,在沙發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被各種事情耽擱,她今天沒能去看望父親,内疚和恨意壓得她喘不過氣。
剛剛葉一在旁邊的時候,還能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這會兒隻剩她一個人,她不可避免地又去回想那場噩夢。
那種油膩黏糊的觸感又纏上了她,她實在難受,幹脆去洗了個漫長的澡。
等她從浴室出來時,甚至因為低血糖,突然眼前一黑。
許陽秋很熟悉這種感覺,低血糖的時候不能亂動,不然可能會摔倒。
于是她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眼前短暫的黑夜過去。
黑色從視線的邊界開始褪去,像烏雲散開時那樣絲絲縷縷地透出光芒,她逐漸看清了中島、沙發、遠處的開放式廚房。
最後一點黑色褪去,她在視線的中點看到了葉一。
他手上拿着她的燕麥棒,保持着往嘴邊送的姿勢,像座雕塑。
也像是被主人發現偷吃,隻好當場靜止的金毛。
她聯想到葉一在她眼前漆黑的這幾秒裡一直保持靜止,突然就笑了。
葉一察覺到她的笑容,露出懊惱的表情,又立馬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在他關門的瞬間,許陽秋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隔着整個房間與他對視,接着做了那個十分挑釁的口型:“犟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