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璃這個....意大利托馬斯全旋小火車迫擊炮!”她中氣十足地吼。
她說什麼呢?什麼意思?
許陽秋擡手摸摸他的頭發,沒等他躲,又揪上他的領子,“混蛋啊她!吵又吵不過......罵又罵不赢!!她那小嘴跟淬了鶴頂紅似的......而且我不喝!!不喝白酒!!”
葉一回頭看了眼隻剩半瓶的二鍋頭,把她前言不搭後語的描述串了個大概,問她:“張璃給你送酒?為什麼?”
“她抖S!”
“什麼?”葉一沒聽懂。
她沒打算給他解釋,自顧自地念叨:
“這女人......脾氣太差了!”
“.....太差了。”
“對!”
“......對。”
她滿意地點點頭,頭越點越低,幾乎完全地垂下去。
睡着也好,不至于那麼讓人難以招架。
葉一蜷腿坐在地上,等了好一會兒,聽着她的呼吸越來越均勻。
差不多了。
他輕手輕腳地去拿她懷裡的盒子,馬上就要拿到的時候——
啪。
許陽秋猛地擡起頭,飄忽的視線掃過他的臉,“......No!”她含糊不清地說。
難以招架。
她怎麼比小玉還磨人?
葉一拿出哄小玉的語氣:“......這是什麼呀?”
許陽秋神秘兮兮地把盒子湊到他面前,輕手輕腳地打開,像是要說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壓低聲音說:“我不告訴你。”
葉一:“那袋子裡是什麼?”
“你少管!”許陽秋兇巴巴地吼,吼完低頭在盒子裡翻來翻去,翻出一個黃黃三角形的東西,問他,“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葉一誠實地說:“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許陽秋指指旁邊的袋子,“給我洗桃子,我要吃桃子。”
葉一原本沒把這個醉貓的話當真,誰知打開袋子一看,裡面真的裝着幾個拳頭大小的桃子。
許陽秋伸出不太穩妥的手,在他頭發上蹂躏幾下,含糊地說:“Good boy.”
“不洗。”
“Bad boy.”
“不洗。”
“Bad bad boy.”
“......”
醉貓不講道理。
葉一認命地戴上手套,把桃子洗幹淨去皮,遞給她。
“不要這樣的!我要那種。”
“哪種?”
“切成小方塊的。”
她絕對比小玉磨人。
葉一把切成小方塊的桃子裝進盤子裡插上牙簽端給她,可她還是不吃。
她很突然地安靜下來,盯着盤子裡切成小塊的桃子。
“怎麼了?”
她不說話,隻是垂着頭。
“許陽秋,怎麼了?”
啪嗒、啪嗒。
很突兀的兩聲。
她竟然哭了。
葉一被這輕輕的兩聲震傻了。
他見過許陽秋哭,卻沒見過她無聲無息地掉眼淚。
她沒有半點聲音,甚至咬着牙,眼淚卻兀自流淌,他怎麼擦都擦不完,手忙腳亂。
許陽秋突然發脾氣似的推他一下,
“我不吃桃子!!我不吃桃子的......都怪錢桂,我不吃桃子的!!可她從來都不知道根本就不知道!!還有許魄!!他也不好,他壞!!為什麼他不能替我簽字!!”
“那個符紙是幹什麼用的呀......是幹什麼用的啊!這兩人怎麼可以這麼沒良心啊......”
......
她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幾乎輕不可聞。
葉一從她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裡大概弄清了前因後果,知道了她為什麼不吃桃子,也大概猜到她痛苦的根源。
她從沒跟他說過她簽署了放棄治療的同意書,他自然也無從知曉她心底愧疚的重量。
他又一次清楚地感受到無力。
一隻擦淚的手,一雙擁抱她的手臂,都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
他無聲地說出三個字。
她沒聽見,也沒看見。
她大約是哭累了,也喊累了,呆呆地坐着。
牆上的時鐘滴答作響,室内靜默無聲。
許陽秋撚起了一塊桃子,沒吃下去,也沒放回去,像在較勁。
許久之後,葉一聽到自己暗啞的聲音:“我陪你吃桃子,好不好?我陪你。”
汁水充盈的桃子被咬開,整個房間裡彌漫着香甜與苦澀混合的味道,拆都拆不開。
她面無表情地咽下桃子,眼淚像斷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