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群迷迷糊糊地望了望四周,不知所以,“我不是應該在瓊林宴上的嗎?為什麼我在這裡?”
“這裡是天牢的死獄,你在瓊林宴上發狂襲擊冷徹,被制止後帶到了這裡。”溫向陽簡潔說明,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
“是這樣啊。”卓不群聽後沉默了一會兒,對易孤行低聲道,“主公,我讓您失望了,辜負了您賜予我的名字,我對不起您。”
如果沒有遇見易孤行,他不過是泥濘中腐朽的爛泥,不值一提,隻有易孤行向他伸出了援手,救了他還有他的家人,還賜予了他這樣的名字。
卓爾不群,他終究是辜負了這個名字,連丹藥的副作用都捱不過去。
易孤行俯身蹲下,溫言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必自責,都是我的不是,不應該讓你試這麼危險的東西。”
“不,不是您的錯!”卓不群慌道,“都是小的不是。”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一直都擔得起這個名字,也隻有你能夠走到這一步,你已經盡力了,就不必責怪自己了。”易孤行柔聲道,眼神溫和,無半絲怨怪,“你我既主仆一場,你已經為我竭盡全力,我也自會為
你料理剩下的事情,讓你走時了無牽挂。”
卓不群心頭一熱,他也知道自己既然來到了這死牢,就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了,他道:“主公,我已無用,不知道最後還能不能為您獻上涼薄之力?”
溫向陽微怔,易孤行卻很是淡然,似乎早就料到卓不群會說出這樣的話。
易孤行從懷中拿出了一顆藥丸:“吃下它吧,它能夠讓你忘卻一切,走得舒服些。”
為避人眼目,溫向陽特意帶易孤行從死獄旁的密道走向地下室,再三确認無人後,才開口說話。
溫向陽對易孤行道:“屬下雖是死牢的典獄,卻也不敢保證這些手下個個都是忠心不二,所以特意尋了一個信得過的部下,與主公身形相似,待會兒您從密道出去,屬下再帶部下一同上去,這樣便不會有人發現了。”
易孤行含笑道:“你做事,我素來放心。”
溫向陽問:“主公,您的棠下水月如今繼續營生嗎?”
“不能了。”易孤行灑脫道,“本來也是釣魚的魚餌,舍了便是舍了,留着也隻能是遭人耳目,還不如直接棄了。”
“似這類的當鋪,主公還有很多,如今也算是善始善終了。”溫向陽還想說些什麼,終究沒能說出口。
易孤行沒有回頭,但他知道溫向陽意猶未盡,說道:“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你我之間并無秘密。”
溫向陽道:“主公打算如何處置那卓不群的家人?”
當年,是易孤行收留了奄奄一息的卓不群及其母弟,這些年卓不群為易孤行辦事,易孤行便替卓不群照顧家人。
卓不群已經沒有用處,那他的家人......
易孤行心中早有打算,想也未想便回道:“我從不食言,我既答應了他,定會幫他做到。”
溫向陽忍不住制止:“可是......”未等他說完,易孤行繼續着他方才的話語:“我自然會為他料理剩下的事情,讓他了無牽挂。”
說這話時,易孤行語意冰涼,神态自若,目光透出微微笑意,愈發顯得他的這番話可怖。
易孤行口中的料理與卓不群所理解的料理不同。
聽了這話,溫向陽放心了,笑道:“主公深謀遠慮,屬下還怕主公您動了恻隐之心。”
“我是有恻隐之心。”易孤行回眸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地說,“我不過是讓他們一家人都能有重聚的機會罷了,這世上最大悲哀并非共同赴死,而是陰陽相隔,我這樣做,既解了自己的憂慮,又讓他們走得舒服
,何樂而不為?”
溫向陽譏諷一笑,燭光照耀下,愈發顯得他面部的傷疤可怖。
易孤行冷冷道:“從一開始,他被我撿回來,他就應該清楚,他的命是屬于我的,如何用,如何棄,不過是我的一念之差。”
數日後,太醫配制出了解藥,供卓不群吃下,審訊中他承認了自己求勝心切,才托人去尋了這問鼎丹,不想遭到此丹反噬,如今認證物證俱在,經轉各處都無法查出什麼,此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卓不群被處以斬首,此事也迎來了完結。
春闱結束後,在甯帝的授權下,段秉文處理了梅舜生洩題一案,梅舜生等酒後胡言的四人被斬首示衆,同時官僚子弟中提前搜集到洩題者按親屬程度不同皆處以懲罰,重者降職思過,輕者減少俸祿,無一纰漏。
段秉文此舉既警示了朝中衆人,更是樹立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自賢王被貶為庶人,曾經的賢王派大勢已去,太子入主東宮後,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意圖動搖太子地位。此次甯帝的主張狠狠地打了那些人一個響亮的耳光,表明了甯帝與儲君乃是一體,太子才是衆望所歸。
其中,最為高興的并非太子,而是宰相段秉文。
段秉文身為宰相,卻并無宰相之實,先前君曜未被立為太子,地位一直在賢王之下,甯帝也提拔賢王所重用的官員,許多時候他這個宰相都處于邊緣化地位,可如今卻不同,放眼朝中無對手,深得皇帝太子信任,大權在握,他盡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負。
正因為來之不易,所以更加恐懼失去。段秉文對于從前處于中立的官員明裡暗裡進行了打壓,甯帝對此卻是視若無睹,顯然樂見其成,甯帝一放使得段秉文在朝野地位超然,較之過去的賢王派有過之而無不及,本就興盛的段家更是欣欣向榮,威名顯赫,無人敢與之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