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君弈,長泱一點都不感到驚訝,她神情沉靜,斂衽施禮道:“陵王殿下。”
君弈凝視着長泱,沒有說話。
施禮過後,長泱遂即起身,随意地掃了一圈,瞧見桌案上有茶具,于是取出了随身攜帶的茶包:“我帶了金銀花茶,正好可以沏上一壺。”
君弈依舊沉默着,沒有回應,長泱隻當他默認了,于是來到桌案前,取出茶壺沏起茶來。
由于與北堂業的那一戰,長泱的胳膊老覺得酸痛,做起沏茶這樣簡單的事情肩膀也會隐隐有些不适,好在她已習慣了這種感覺,日常生活并不受影響,與平時行動更無差别。
不過一會兒,茶便沏好了,長泱擡眸望去,剛想說話卻見君弈就着椅子坐了下來。
長泱斟了杯茶,放到君弈面前,說道:“這是金銀花茶,配上甘草可清熱解毒。”
君弈道:“你找我,不止是喝茶這麼簡單吧?”
長泱沒有回答,而是問:“蓮心院的事情,你都聽說了吧?”
君弈道:“聽說了。”
長泱道:“那連灼的事情呢?”
君弈道:“也聽說了。”
他的回答依舊簡潔明了,不帶有任何情緒,令人摸不着頭腦。
君弈靜默了會兒,低垂的眼眸微微向上,最終落到長泱身上:“當日,究竟是什麼情形?”
“我是偶然撞見他的,我起初沒有看到他的面容,隻是覺得那個身影很像你,我剛想說話,沒想到下一秒他就殺了過來,我當場制服了他,原來他僞裝成你的模樣來到蓮心院。”
說着,長泱便取出了一個木盒子,打開木盒,裡面放着的正是從連灼面上取下的假面。
君弈看了好一會兒,不禁疑惑:“這像我嗎?”
“我問過了精通易容的人,這張臉做得十分精緻,隻可惜現在被取了下來,看不出原貌,我看到的那張臉與你并無二異,隻不過他完全不像你就是了。”長泱實話實說,“硬要說哪裡像,大概就是背影,我覺得可以達到七分像。”
“秦老也這麼說的。”君弈不以為意,“即便我親眼見到他,我也不知道他像不像,我的眼睛長在前面,看不到後面的背影。”
瞧着那張假面,長泱緩緩道:“據連灼所說,他欠下了賭債,無力償還,恰好有人委托他以此事,他想也沒想便答應了下來。”
君弈覺得她話沒有說齊,于是說:“這隻是明面上的理由,更深層的理由是什麼?”
“有兩個原因。”長泱分析道,“一來,他覺得此事簡單,輕而易舉就能取得能夠補全欠款的賞錢;二來,他容貌被毀,希望能夠得到一張完整的面容。”
君弈沉吟道:“對被毀容貌的留戀以及完整面容的渴望,這才是他應下委托的真正緣由,對不對?”
長泱道:“可以這麼說。”
君弈微微撫眉,嗤道:“無聊,瞎折騰。”
他這話說的并非是連灼,而是背後利用連灼的那個神秘人。
見他主動提及,長泱便問道:“幕後指使,你可有頭緒?”
“沒有。”君弈理直氣壯。
長泱道:“平日裡百般針對你的那些人,有沒有動機做這件事?”
君弈不假思索:“有。”
長泱奇道:“那你還說沒有頭緒?”
“這永樂城不待見我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每個都得剖析緣由,那得浪費多少時間?”君弈撫摸着茶杯,“今日一個花樣,明日一個花樣,傻子才搭理他們。”
長泱擡起眼眸,目光甯靜幽深,意味深長道:“不待見你的人是很多,可是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恐怕沒有幾個吧?”
君弈眼中閃過莫測的光芒,卻是轉瞬即逝,回過神來,又恢複了平時慵懶松弛的模樣,又開始顧左右言他:“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我也沒辦法得知所有人的所思所想。人心是這個世上最難以捉摸的東西,尋求真相你可以追根溯源,人心卻隻能靠揣摩推測。很多事情我都沒能夠預料,蓮心院的事情就超乎我意料之外。”
長泱直視君弈的雙眸,一字一句道,“這事确實出乎你意料之外,但真的超乎你的想象嗎?”
“......”
君弈徹底無話,隻能僵坐着。
見君弈沉默不語,長泱繼續說道:“這件事你要如何處置,什麼時候處置,我都不打算幹涉。這原也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連灼交由你最為妥當,所以我才将他留了下來,不讓謝家與段家發現他的存在。如今他或許并不能做什麼,終有一日他會助你一臂之力。”說着,她深深看了君弈一眼,“這一點,你最清楚不過。”
君弈皺起眉頭,沉聲道:“長泱,你沒必要因為我做任何事情。”
“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自己。”長泱道,“我能逃過北堂業的魔爪,得益于連灼,而連灼入蓮心院,根源在于你。此事雖與你無關,但我确确實實是因你的緣故逃過了厄運,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所以我理所當然要将連灼轉交于你。”說着,長泱取出了一個宗卷,遞給君弈,“你幫我查出這些毒藥的來源,以及他們的供應商。既然要兩清,那就要算得明白,你替我幹完這件事,我們就互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