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要這個。
“陛下,”宋聽時穩穩跪着沒起身,“今日之事,臣不會應,濱州與宋家軍兵權之事,臣都會答應陛下,從前如何将陛下護上高位,如今您也盡管穩穩坐住龍椅。”
他說得那般果決,楚君屹知道他心意已決,若再強求,隻會壞了昔日情分。
“也罷……”楚君屹深深歎了口氣。
“陛下!”和頌不甘心,打斷楚君屹的抉擇。
“到底是因為阿漓,你才不願意的?屈就身份的是我,我願意,你到底在堅持什麼?宋家軍的歸宿遠比不得一個阿漓嗎?”她瞳孔腥紅,說出口的話是質問的宋聽時,可目光鎖定的隻有阿漓。
阿漓被寒芒籠罩,感受到威脅,起身對上和頌的敵意。
和頌用着二人僅有二人能聽見的音量,“倘若我非要他接下這門親事呢?你又當如何?”
“那麼讓他兩難的是你,而非我阿漓。”
“你不恨我?”和頌英氣的面龐泛起一絲算計,“恨?那就用噬心散啊,不是用過一次了?”
阿漓猶豫了,她心裡亂得很,這時宋聽時拉住她往身後站。
“此事與她無關。還請陛下同将軍勿要為難。”
宋聽時感受到阿漓身上在不安地顫抖。
大殿裡隻聽見阿漓說:“和頌不能嫁給阿拾,因為他隻屬于我阿漓一人。”
她仿若在維護一個不可被人亵渎的信仰,誰都不行。
“若陛下執意下旨,那就沒有和頌了。”
那就沒有和頌了。
楚君屹不明白她話裡意思。
可宋聽時不可置信地回望她,那攥緊的手在慢慢松開,話到嘴邊,又開不了口問。
這是長信殿。
他試探的眼神望着阿漓,阿漓沒看他,定定地盯着和頌。
似乎在等待。
和頌也在等,她等噬心散毒發。
阿漓在等斷魂藥生效,那是她近些日子暗中古籍醫書研究的毒藥,隻要少量被對方吸入,中毒者精神便會陷入極度痛苦,甚至别的反應,她也未曾用過,藥效把握不穩,是以适才她用量極為小心,沒打算要她性命,若不是宋聽時抓得及時,她難以保證自己不會殺了她。
就在這時,寂靜的長信殿,在和頌的一聲陣咳嗽中打破甯靜,鮮血霎時從口中溢出。
她踉跄倒地,宋聽時眼疾手快掠過阿漓,抵住她的後背,将人扶回座椅。
“和頌!”
“和頌?”楚君屹見狀,也跟着上前關切。
“來人,宣太醫……”
和頌握住宋聽時手腕,不讓他走,又對着楚君屹說:“陛下,别,别喚太醫……”
“為何?你性命要緊。”楚君屹也沒想那麼多。
“這裡就有人能救臣。”她掠過楚君屹頭頂,凝着對面的阿漓。
宋聽時心底揪成一團,就在這一瞬,他已經想了百種法子要如何解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阿漓……”和頌又溢出一口血,“當真要我性命?”
此話一出,宋聽時再無法淡定,楚君屹一臉茫然,側頭看着不為所動的宋聽時,又看看身後的阿漓。
“阿漓要你性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君屹發問。
宋聽時轉身走近阿漓,冷冷問:“解藥。”
他連一句是不是她下的毒都不問,便可認定是她。
伴随着和頌的咳嗽聲,就像是催命符,冷淡的語氣也變成震怒:“拿來!”
阿漓默了許久,才從袖口拿出一粒藥丸。
宋聽時一把奪過,再喂給和頌。
至此至終,楚君屹都不知具體發生何事。
可宋聽時的反應确實全然知曉。
待和頌服下解藥,緩過來之後,楚君屹才等着解釋。
宋聽時跪地請罪:“是臣教導無方,阿漓也是護臣心切,才一時昏頭傷了和頌……”
楚君屹打斷道:“你的意思是阿漓下毒?”
宋聽時倒吸一口氣,沉悶“嗯”了一聲。
“禦前對朝堂重臣行兇,阿時,你要如何向朕交代?”楚君屹不急着發落,卻對阿漓的行徑大為震驚,禦前都能做到這般狠決。
“子不教,父之過,阿漓自小無父無母,無人管教,臣是她的夫君,那麼就是臣之過,她本意并非要殺和頌,隻是言辭激烈下失了分寸,陛下将她交由臣,臣來罰。”他說話時沒了素日的意氣,那是懇求的語氣,不,是祈求,他在祈求這位高高在上掌握生殺命脈的帝王。
“求陛下網開一面,饒了阿漓,臣做什麼都行。”
做什麼都行,包括娶和頌這件事嗎?沉默的阿漓制止道:“不成,一人做事一人當,毒是我下的,陛下要罰,便罰我一人。”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落在阿漓臉上,殿内的和頌和楚君屹同時木然。
就連阿漓好懸沒反應過來,待清醒時,隻覺面頰火辣辣般陣痛。
她捂着半張臉,雙眼委屈着噙着濕潤,“阿……阿拾?”
“住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宋聽時再次懇求,“求陛下成全臣一次,臣願用性命擔保,陛下想要做的事,臣都會一一辦到,隻求饒過阿漓一回。”
落下這一掌,他比誰都更心疼。可那是無奈之舉,比起保全她性命,這一掌他狠狠心就能在楚君屹面前替阿漓求來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