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和頌再次入宮,朝議上楚君屹先是說了和頌不日啟程西境之事,而後又将虎符交還陸鳴珅,大殿之上,除了陸鳴珅和曲陽王,其餘衆人皆不可置信。
那是曲陽王早已算準的事,他那日進言要和頌與宋聽時聯姻,目的就是在此,而和頌之舉也無疑是幫了他們一個大忙。
陸鳴珅接過虎符,站回朝列時瞥了一眼宋聽時,他面上沒有絲毫情緒,昨日受了三十軍棍,楚君屹讓他修養幾日,可他沒聽,他要親眼看着虎符是如何交出去的,他就得如何拿回來。
散朝後,宋聽時回到府裡已是巳時,長風替他解下官袍,背部纏了厚厚的紗布,血迹又滲出來,長風給重新換了藥,再纏上新的紗布。
“主子這兩日就先在府裡歇着吧,朝上之事不及一時,身子要緊。”長風關切說。
宋聽時沒在意這傷,心裡挂着案子:“你這兩日多留意慕風的動靜,他在大理寺任職,能查到的卷宗比我們多,而隻是通過卷宗來翻案,也不可靠,五年前,定安候身邊的将領,如今死的死散的散,留下來的大概都成了曲陽王的屬下,再去探查有無他人已經告老還鄉的,最好能問清當年大朔攻城詳細之事。”
“屬下知道了。”長風給他重新換了件常,“不過事已過了多年,再查确實不易,主子有幾成把握?”
宋聽時說:“一成。”
“一成?”長風聲音提高,而後意識到又壓了下去,“主子在陛下面前承諾那般決絕,屬下還以為您勝券在握了。”
“隻要有一成,那便夠了,慕風不是在查嗎?你放出風聲,讓曲陽王那邊的人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那便無人會在意我們這一處的舉動,量他也不會想到我們也要重翻舊案。”宋聽時動了動肩膀,背後的痛感提醒着他昨夜那場雨。
想起來蘭雪園的人,話到嘴邊又開不了口問,恰巧銀杏來修竹院禀報了蘭雪園的狀況,他才知曉。
“蘭雪園婢女求見将軍。”銀杏跪在修竹院正屋前。
一聽是蘭雪園的人,宋聽時也提了幾分精神,長風趕忙将人喚進來。
“進來回話。”
銀杏這才起身入内,進去之後又低頭跪了下去。
“蘭雪園怎麼了?”宋聽時看似莫不經心地問。
“回将軍話,今日奴婢送去膳食,夫人都沒用,隻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奴婢,奴婢是怕夫人……”銀杏溫吞說。
她剛進院子就看見躺在藥田的人,想上前去扶人時,阿漓睜了眼,人沒事,就是淋了一夜雨,受了涼生病了。
銀杏給燒了熱水,讓她洗淨後才敢離開。礙着将軍的命令,除了日常膳食,什麼都不敢往蘭雪園帶。
她的藥草沒了,先前曬好收入藥房櫃子裡的也被宋聽時命人取走了,一點不剩,那是對她的警告。
此刻她病重也無法給自己開藥,她也不管。就關在屋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長風替他問着:“夫人怎麼了?撿重要的說。”
“夫人昨夜臨了一夜雨,睡在園外邊,這會兒是病了,又将自己關起來,奴婢一時拿不定主意,便來告知将軍一聲。”銀杏垂着首不敢擡。
淋了一夜的雨,宋聽時隻覺心底一沉,似被重物錘擊,可又不想表現得太過,那俊逸的面容端着,讓人望而生畏,“生病了就找大夫。”
“她不是會醫術,連毒藥都能配,區區幾副藥方配不了?”
銀杏大氣不敢吱一聲,呢喃道:“藥,藥園裡已經沒有能用的藥了……”
宋聽時這才想起,都被他讓人給抄了,她确實沒藥能配。
定了許久他才斂聲說:“既是着涼,着人開了藥方送去。”
銀杏得了令才敢去煎藥。
“夫人病了,主子不妨去看看?”長風試探着口風。
宋聽時睨了一眼他,“交代你的事去辦了。”
長風無奈隻好退下。
阿漓要禁足六個月,這六個月他不能去看她,不然這禁足就沒有意義。
銀杏再進蘭雪園時,阿漓已經出了房門,雨後的天氣晴朗,隻是空氣裡還存有水霧,梅枝時不時滴下殘雨。
阿漓就坐在枝頭下,單手撐着下巴,癡癡望着蘭雪園的大門,希冀門再開時,能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光線影在她發上,過腰長發也沒梳,就這麼散着披着,那身白色中衣罩着身軀,更顯整個人脆弱可憐。
讓人瞧了委實心疼。
可宋聽時看不見,不知過了許久,蘭雪園外有了開鎖的動靜,她期許着站起身,等到門開後進來的便隻有銀杏。銀杏手裡端着湯藥和熱氣的膳食,阿漓越過她,等着門外再有來人。
盡管銀杏喚了她幾次,又叫她趁熱将湯藥和膳食吃下。
可她仿若什麼都聽不見,坐在那眼睛隻看着外邊,什麼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