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也沒法了,将湯藥和吃食留下再退出去。
直到院門再次落鎖,她才清醒明白,他不會來。
可她還是不甘心,連着幾日都是如此,醒來便在院裡等,一坐就是一天,日頭東升西下,爬過屋檐又下高牆。每日除了銀杏送三餐,她想知道的人和消息全都沒有。
銀杏也不知到了幾日開始,她便不再來等了,有時會在藥園裡給那些還能存活下來的草藥澆澆水,又或是看她在屋裡捧着書看。
偶爾會問一句:“銀杏,阿拾這些日子可有問起過我?”
銀杏想了許久,都不知如何回答才能讓她心裡好受些,可阿漓什麼都明白了。
自是沒有。
他從未提起過自己。
他當真是狠心的。
阿漓就這麼想着,再憶起他們在梵幽谷的日子,隻能借着那些回憶,苦撐着在蘭雪園的寂寞和孤獨。
可她在梵幽谷生活了十幾年,隻身一人也未曾覺着孤獨。
阿漓禁足第三日,和頌離京,宋聽時終究是去送了,和頌穿着那身舊甲,長身立于馬背,劍系馬鞍,她手裡轉着馬鞭,同以往一樣與他辭行。
“不必送了,待我到了西境再與你寫信。”
宋聽時神色淡然,“路上保重。”
和頌還想着他能說點别的,卻也沒有。
隻好自己開口:“此次回京我覺着我們同以往不一樣了,或許是因為阿漓的事情,又或許你我不知從何時起,想要走的路也有了分歧。”
“可是阿時,讓陛下賜婚之事,我不後悔,至少我該為自己争取一次。”她大方說。
宋聽時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
“至于阿漓的事,我沒往心裡去,況且你不是也還了我三十軍棍,倘若來日我能活着從西境回來,再與你喝酒頌歌,我們還是和從前一樣。”和頌說完等着宋聽時回應。
身後副将吹着勺子催促啟程。和頌勒緊馬繩,正要下鞭時,宋聽時說:“還和從前一樣。”
“待你凱旋。”
和頌回眸對上他的視線,二人在肅風裡相笑,還是從前的他們。
西行的馬蹄漸行漸遠,掀起的塵埃落了一地,半晌宋聽時才轉身上馬入了城門。
曲陽王府裡。
楚尋芷和陸鳴珅各站一側,曲陽王手裡攥着魚竿,坐在樹蔭下,鈎子沒放餌料。
“和頌離京了?”
陸鳴珅拿回虎符,而今也是滿面春風,“是,王爺,宋聽時前去送了。”
“哼,”曲陽王輕蔑一聲,“還是阿尋有主意,既讓他心甘情願交回虎符,又不動用咱們一兵一卒。”
楚尋芷掩着面謙虛說:“父親謬贊,女兒不過是在和頌面前多說了兩句,誰知她這麼上道,竟然跑去禦前請旨賜婚。原以為她是戰場上殺伐果決的巾帼,卻也會為兒女情長折腰。”
“父親的對手,屬實算不上精明。”她在這場對弈了吃到甜頭,進而就看不清自己,還妄想要得到更多。
她能讓和頌與宋聽時産生嫌隙,又能讓阿漓在這場暗鬥裡受了禁。她雖一無所獲,在宋聽時那也起不了眼,可隻要兩人感情産生裂痕,她便有機可乘。這就是她的籌算,她等了那麼多年,也不急于一時。
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陸鳴珅正在用異樣的眼光打量着她,這些日子難得有機會與她多站在一塊謀事,以往與曲陽王談正事,楚尋芷都不曾參與,這次是為着和頌的事,她出謀劃策,這也就多了接觸的機會。
“這裡無事,阿尋先下去吧,我與陸将軍還有要事要談。”曲陽王支走楚尋芷之後,才問起舊事。
“既然兵權已經收回,接下來就是對付宋聽時了,隻要他在一日,宋家軍在你手裡長久不了。”他沉聲說着。
陸鳴珅隐藏起先前的欣悅,正肅回:“王爺說的是,屬下派人暗中盯着他,近幾日他除了上朝,再無去别處,就連軍營也少踏足。”
“兵權剛交回,他自是得安分一段時日,這也能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陸鳴珅探着腦袋不大明白其中之意。
“他能乖乖交出兵權,不代表他無心兵權,那是為了堵住悠悠衆口,把人給本王盯緊了。”曲陽王神色忽而陰狠,手裡的魚竿動了一動,魚兒上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