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杳說我不猜。
姚氏興緻不減:“大師說你這個八字官殺重,有高藝随身,要是個男人呐,管保能幹一番大事業,可惜了,是個女兒家。”
青杳哼哼了一聲。
“大師還說,待會兒咱們要見的這人,就這個‘大理寺’,他八字裡是配印的,能壓住你!”姚氏的語氣變得神秘兮兮和信誓旦旦混雜。
“什麼壓不壓的,我又不是厲鬼,話說得怪吓人的。”子不語亂離怪神,青杳一個字都不信。
姚氏拍了她一下:“别嘴裡沒輕沒重的,人大師還說了,你先頭那個男人八字太弱壓不住你就被克走了,這個‘大理寺’不一樣,這個有印,一定行。”
見青杳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姚氏拉住青杳的胳膊鄭重地說:“你别不信,人活到這歲數了還不信命那叫不知敬畏!你忘了歸元寺的長老怎麼說的了?說你必得——”
“必得貴婿——”青杳截斷姚氏的話,“娘,這麼多年,你的夢還沒醒嗎?如果是真的話,我就不會在羅家浪費八年時間了。”
“我的夢還沒開始做呢,我醒什麼醒!”姚氏氣得甩開青杳的手,聲音帶上了哭腔,“當年的情況不是有許多不得已嗎,我做娘的能不知道你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嗎?我做這些還不都是為了補償你嗎?還不就是想趁你還不算年紀太大,給你安頓好下半輩子嗎?你說你要是過了二十五,我就算豁出這張老臉去,也不會有人再買賬了,你爹又是個指望不上的,我不替你操這個心誰還能替你做打算?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領情呢……”
姚氏站在路當中的這一番話,說得路人紛紛側目看青杳,真是橫看也不孝,豎看也不孝。
“好好好,我都聽你的,成不?”青杳服軟。
姚氏有了台階也就下來了,伸出手指着前方:“看,那個‘大理寺’就約在前面那個聚香樓,氣派吧?是長安城有名的酒樓呢!”
母女兩個進了聚香樓,比約定的時間來得早了點,擔心對方還沒到,年輕的侍僮一聽說是楊大人的客人,立刻一副心下了然的表情,說楊大人已經到了,等了一會兒了,姚氏一聽,立刻拉着青杳跟着侍僮往酒樓裡走。
聚香樓裡邊和外邊看着一樣氣派,都是一間一間的雅室,侍僮帶着母女倆走到“水仙”字号的雅室,推開了門。
姚氏率先進去賠笑道對不住,這孩子出門墨迹,我們來晚了。
青杳跟着走進去,發現菜都上了,一人座前一案,冷盤、湯羹、點心擺得漂漂亮亮,心下暗道一聲,好闊氣呀。
“這就是我們家杳娘。”姚氏把青杳拉過來給‘大理寺’看了看。
青杳朝着‘大理寺’點了點頭示意。
這麼打眼一看,說他相貌堂堂倒也并非虛言,青杳心想這個‘大理寺’人看着挺和氣,不像是天天給人上酷刑逼問供詞的樣子。
‘大理寺’也伸手示意母女二人坐下聊。
青杳剛才進門前答應過姚氏進來要扮淑女,少說話,尤其别提休書的事,談的事情交給自己來,青杳樂得輕省,連話都不用說,那不就相當于來白吃一頓席面嗎?還是在聚香樓,
早知道青杳從昨晚開始就不吃飯了。
“楊大人最近公務繁忙不?”
姚氏主動寒暄客套,青杳不動聲色地拿起筷子,姚氏給青杳使眼色,青杳想起來了,得保持個笑模樣。
這很容易啊,因為侍僮正好端上來了一盅清炖鹿肉哎!
尋常人家也就吃個牛肉、雞肉,過年殺頭豬而已,鹿肉,那可是達官貴人吃的東西。
青杳這輩子還沒吃過鹿肉呢,所以臉上的笑容是發自真心的。
這‘大理寺’還挺大手筆的,也不知道一個月幾兩銀子的俸祿,這一席得花多少錢呢。青杳不由自主又開始替别人操心,意識到了就趕緊收回來,管他掙多少錢花多少錢呢,這頓飯我要不給他吃了不就浪費了麼!
青杳心想,對不起咯‘大理寺’,我沒想跟你相親相成,本來還想找個什麼借口好呢,現在也不用費這個腦子了。
隻要表現出一副貪吃無厭的傻大姐形象就好了嘛。
青杳端起碗,先舀了一勺湯送入口中。
哇,好鮮!回味裡帶着榛蘑的香氣,青杳又喝了一口,鮮得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似的。
青杳張大嘴巴,又連湯帶肉地送了一勺進去。
鹿肉已經剔骨剝皮,炖得軟爛,入口即化,甚至都不用咀嚼。
姚氏還在三分情三分理地拉拉雜雜一些和‘大理寺’母親的少女舊事,青杳根本沒在聽。
青杳知道‘大理寺’也沒在聽,他此刻正在盯着自己看。
青杳早已習慣了被男人各種各樣各懷目的的目光盯視,不舒服能怎麼辦,又不能真把他們的眼珠子摳出來踩碎。
青杳知道他們想看什麼,那就偏給你看不想看的。
青杳故意大張嘴巴,做出一副粗魯樣子,埋頭吃菜,吃個酣暢淋漓、不理塵世,反正也沒想着跟這‘大理寺’有下一步的發展,吃一頓是一頓。
姚氏在邊上使勁給青杳使眼色,青杳全當自己眼瞎了,視而不見,吃了個六親不認。
青杳把自己案上的飯菜一掃光,連喝三碗鹿肉湯。
‘大理寺’好像确乎忍不住了,開口問青杳:“清炖鹿肉好吃嗎?”
青杳放下碗筷,擡起眼,知傻裝傻,堆起一臉滿足的笑容:
“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