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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怅然遙相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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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月旦一般分幾塊内容,開場是智通先生主持回顧一下上月長安城及大唐疆域内的大事件,一般會在兩炷香的時間内結束;接下來,智通先生會挑選1-2個大事件進行深度點評,并且邀請當期客座嘉賓加入讨論,有時會留出一些時間給現場的聽衆發表自己的看法,這個階段通常會持續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智通先生會控制讨論的進程和時間的安排與分配,待讨論完畢留一個茶歇的空檔出來,大概在一炷香的時間左右。

茶歇歸來就進入長安月旦的下半場,智通先生會從來自四面八方投稿的信件中篩選出優秀的詩歌和文章進行評點,在場所有人都可以發表意見,一般智通先生會提前一個月公布一個主題,投稿可以是詩文,也可以是策論,一旦在長安月旦上得到稱贊和點評,這個作者就有可能揚名立萬,幸運的會得到貴人的舉薦入朝為官,因此太學的學生們都很積極地應策投稿,希望能夠提前累積才名。這個點評的時間長短不止,大概在1-2個時辰左右,青杳記得自己當年每次都聽到最後,站的腿都麻了也要聽完。想到這裡,青杳不禁回頭望向門口,依然有很多沒有買到票的人在翹首側耳傾聽,可見這麼多年過去,智通先生影響力不減,而自己呢,也從門外走進了門裡,這算不算是一種進步呢?青杳自己也說不好,隻是時過境遷,空餘感慨罷了。

劉子淨在發言了,他語速慢慢悠悠的,但比起當年見着女孩子都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他,現下已經從容自信許多,權利和地位确實能夠很大程度賦予一個平庸的人魅力。不過他的觀點沒什麼能夠吸引青杳的地方,左不過是來來回回的片兒湯話,青杳聽着聽着就開始走神,不由得回憶起自己第一次來長安月旦的情形。

那是十三歲那年的夏天。

其實女學裡也會關心長安月旦上誰的詩文又被點評了,尤其是休沐回來的同窗們會轉述哥哥兄弟們參加長安月旦後的見聞,以及在家中甚至就能見到被點評了詩文的才俊。小女孩們對風花雪月的詩詞和才俊的興趣确實是要比枯燥深奧的策論要大些,青杳也不例外。那時女學一直說想和太學生辦一次詩會,給他們看看閨閣的詩作并不輸他們的,隻是說的人多,始終缺個起頭的人,于是便想利用長安月旦這個評點詩文的環節作為比試,看哪邊的作品能先得到智通先生的青眼。

于是幾個女學生包括青杳在内在休沐日換上男裝早早地就守在聽羽樓門口去聽長安月旦,記下來智通先生公布的當期主題,然後帶回去讓大家圍繞着題目寫作。很久以後,青杳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時一同去的幾位同窗其實是去相看才俊的,據說那位才俊連續三次被智通先生點評文章,是長安城當時炙手可熱的東床快婿人選,青杳那時身量還未長成,幾位同窗輪流給自己指了半天,她也死活沒看見這位才俊的真容,一來二去這份對才俊長什麼樣的好奇被圍觀男子身上的汗味給熏走了大半。青杳在人縫裡被擠來擠去的,在牆角旮旯裡總算找到可供落腳之處,遙遙地望着出水的蓮花高台上四周都挂着青色的幔帳,模模糊糊看見居中坐着一個戴馬首面具的人,那便是智通先生,他的聲音清晰地傳遞到大廳的每一個角落,青杳被他廣博的才學和幽默感打動了,他旁征博引史書、地方志甚至民間雜談,深入淺出、娓娓道來,一點也不像有些才學高深的人故意掉書袋賣弄來鑄就自己和聽者之間的壁壘;而且智通先生的語言很生動,他讓青杳聯想到田間地頭上的說書人,總是很會調動聽者的心弦,很深奧的道理經他一解釋,就像太陽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那樣自然易懂。

青杳對智通先生生出了仰慕之心,她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坐到他身邊去,和他滔滔不絕地激辯上兩三個時辰。

青杳把智通先生援引過的書籍經典記下來,一回到女學就把能找來的都找來看,一開始囫囵吞棗地似懂非懂,于是就拉着教授經史的老師請教,慢慢地能明白一些門道,下次去聽的時候就帶着問題去聽,可是每次去都覺得智通先生像座書山,像片書海,自己跟他的差距真是太大了,真不知道何時才能跟他說上一句話。青杳做過一個夢,夢裡她和智通先生你來我往、針鋒相對地闡述自己的觀點,彼此辯論,最後竟是自己一語噎住了他,全場立刻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青杳提出要看看智通先生摘下面具的樣子,智通先生的眼睛裡漾出笑意,用手去摘那木制的馬首面具,那個夢到這裡就戛然而止。

有人說智通先生是吏部的主事官員,利益攸關,因此要掩蓋真容才能暢所欲言;有人傳說智通先生是皇親國戚,不可以輕易暴露身份以免遭到刺殺;還有人傳說智通先生乃是一女子,相貌秀美絕倫是以必須以面具遮擋,且又用女老生的本嗓開口,颠倒陰陽,以假亂真。

一想到智通先生可能和自己一樣是個女子,青杳就生出孺慕之情,勉勵自己發憤苦讀,以智通先生為标杆,縮短和她/他的距離,短一分是一分,短一寸是一寸。

少年時代能有這樣的人作為榜樣,青杳感覺自己很幸運,如果不是智通先生的長安月旦,青杳會覺得自己在女學的時光至少有一半是虛度。

銅編鐘敲響,進入下一個議題。

聽智通先生的聲音,青杳感覺他/她明顯地蒼老了。并不是音色本身有多麼大的變化,而是遣詞造句的習慣和與人交流時的節奏與當年明顯不一樣了,多了一絲——暮氣。不知道這些年智通先生經曆了什麼,可青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劉子淨問自己為什麼不再寫詩了,因為青杳再也寫不出少年時豪氣峥嵘的心境了。

生活不就是這樣麼?給每個少年染上暮氣。

青杳不知是對智通先生失望,還是對自己失望。

茶歇後,進入了舉座期待已久的評點環節。

在正式開始點評詩文之前,智通先生先簡單說了說今日再開長安月旦使他感慨萬千,因為當年熟悉的面孔現在全都換了一茬人,不變的是座下的大家不論當年還是現在都是一樣的青春少艾,朝氣蓬勃,隻有自己成為枯骨一把的老朽,竟有些淚潸然了。

劉子淨在一旁說自己當年便是蓮花台下聽講的學子之一,可見智通先生桃李滿天下,萬不可生出這樣悲觀的心境。

言辭懇切,情感真摯,叫人很難不動容。

青杳不由得想起十六歲的劉子淨穿着那身太學煙雨灰色長袍時的模樣,二人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聽羽樓的一層,就是在智通先生的長安月旦上。

那是青杳十四歲那年的春天,近一年的月旦評聽下來,青杳已經熟練地邊聽邊在腦海裡做筆記,但是一直沒有鼓起勇氣舉手參與讨論,青杳在心裡鼓勵自己,今天一定要舉手。那是青杳第一次“熬”到一個座位,是因為身前一個穿着太學生長袍的少年突然捂着肚子往茅房的方向跑去,青杳當機立斷地盤腿坐在他的坐墊上,絲毫沒有留意到身邊蛄蛹過來另外一個身穿煙雨灰色長袍的少年。

那時的劉子淨還沒有留胡子,蹭到青杳身邊來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顧青杳,是你不是?”

青杳扭過頭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少年,中等身高,瘦長條的面容,相貌稱得上是清秀。

“我,劉子淨!”

青杳當時心想你劉子淨誰啊,我幹嘛非得認識你,耽誤我聽月旦評。

“我們老師誇你的文章寫得好!”

劉子淨跟青杳身邊的人換了票,那人得了前排的座位高高興興走了,劉子淨順勢在青杳身邊坐下。

青杳在心中煎熬着要不要舉手和智通先生讨論。

“你每期長安月旦都來麼?”劉子淨見青杳沒回答,又追問了一句。

現在回想起來,以劉子淨的性格,能主動跟一個陌生人說這麼多話,當初他得鼓起多大的勇氣。但那時的青杳哪知道這些,她舉起了手,但是智通先生點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站起來,說話說得磕磕巴巴、詞不達意,青杳心裡着急死了,還不如點自己呢。

銅編鐘敲響,進入茶歇時間。

青杳懊喪地放下手,人們紛紛站起身離座,劉子淨把坐墊往青杳這裡挪了挪。

“你那篇寫李廣和衛青的文章我看了,你的論點很特别,明明前面對李廣難封感到非常義憤,我以為你要以衛青作比替李廣打抱不平,但是後半篇話鋒一轉,你又盛贊衛青……”

劉子淨說個不停,青杳則在心裡納悶怎麼自己的課堂習作跑到太學那裡去了。

劉子淨最後問:“所以你心裡到底喜歡誰?李廣還是衛青?”

青杳帶着三分防備問:“你從哪裡看到這篇文章?你怎麼知道我是顧青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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