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都說她長得像我，那你們說說看，到底哪兒像？”

青杳被萬年縣主真如海摁在梳妝鏡前坐好，真如海站在她的身後扶着她的肩膀，然後向一左一右的雙胞胎崔深和崔淺詢問意見。

崔深和崔淺動作同步地微微躬身看了看青杳，又看看了鏡中的青杳和真如海。

崔深說：“并不很像，但是又确實有一點像。”

崔淺道：“隔着遠倒還有三分相似，挨得近了就一點兒都不像了。”

真如海柳眉一挑：“你倆說了等于沒說。”

說着把青杳拉起來，拉到全身鏡前，自己也站到青杳的身邊，兩個人一起看鏡中的自己和對方。

“要我說，”真如海看了看青杳，“咱倆最相像的地方是眉眼，都有股子不服輸的勁頭。”

青杳微微歪頭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和真如海，兩人雖都是圓眼，但真如海的眼睛有虎目的威嚴與氣勢，自己這雙眼睛相比之下就有點平淡無奇了。

“但我是小方臉，雙顴和下颌骨有棱角，相書上說這叫顴插天倉掌權柄，”說着真如海用手指輕輕刮了一下青杳的面頰，“你呢是瓜子臉，線條太柔和，注定一輩子被丈夫管得牢牢的，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去。”

青杳淡淡地笑了：“我男人死了多少年了，早就化成泥土了，他在地底下也管不着我。”

真如海拉着青杳滿意地笑了：“咱們倆就是這一點最像。”

自那日真如海說有件事需要青杳出面幫忙的時候，青杳便知道這是納投名狀的意思，隻是真如海卻始終沒透露要青杳做什麼，過了幾日才派車把青杳從家中接來，還把那對活寶似的雙胞胎崔深和崔淺給找來了，拉着青杳就給她穿衣打扮，還要崔深崔淺做參詳，務必要把青杳打扮得像萬年縣主的樣子，越像越好。

于是青杳就像個布娃娃似的被真如海“折騰”得團團轉，衣裳就換了八套，青杳知道自己人在屋檐下，于是也既來之則安之，由着她擺弄。

“哎呀！你怎麼瘦的跟骷髅似的，胸前連襦裙都挂不住！”真如海叉着腰吩咐侍女再拿幾套衣裳來。

青杳做了個無辜的表情，她也很羨慕真如海珠圓玉潤的身材，無奈自己就是瘦的跟個鹌鹑似的，好不容易長點肉，總會突如其來遇到點事又瘦回去了。

一念至此，青杳也輕輕地歎了口氣。

真如海很無奈地搖頭：“不行，你太單薄了，秾豔的色彩會突出你的單薄，你至少得再胖個十斤才能穿豔色的衣裳，你可得記着啊。”

說着給青杳挑了一身紫丁香色銀線繡彩紋的襦裙配同色的大袖衫。

“這身還是我前些年心情不好時候做的，有日子沒穿了，那時候我也瘦得跟你現在這樣似的。”

青杳的個頭和真如海相仿，因此這身衣裳穿在青杳身上很是合身，真如海摒開侍女，親自給青杳調整腰帶。

崔深和崔淺已經在外廳大呼小叫地要看。

真如海說青杳戴金銀反而壓住了她本身的清氣，于是做主給青杳選了一套白玉首飾，發髻也梳的是個簡潔的螺髻，露出她一段修長的脖頸，顯得很是典雅；再配上一對羊脂玉的手镯和一塊壓裙的玉佩，又親手給青杳額間繪了一朵水仙花樣的花钿。

“崔深崔淺，你倆過來看看怎麼樣。”

崔深雙手抱臂，沉吟了一會兒。

崔淺手托下巴，脫口而出：“素淨了點兒。”

崔深點頭表示同意：“不像縣主。”

真如海繞到青杳面前仔仔細細看了又看，也不得不同意：“确實是太素淨了，我什麼時候出門這樣？又不是要給什麼人守活寡！”

說着又在首飾匣子裡挑了一陣兒，挑出一隻黃金為萼白玉為瓣，一整顆紅色寶石為花蕊，周邊又點綴着八顆珍珠的發簪插進青杳的發髻裡，然後扳着她的身子讓她對鏡自照。

青杳看了看鏡中那個打扮成萬年縣主的自己，隻覺得既不像自己，也不像萬年縣主。

鏡中人陌生得讓她移開了眼睛。

真如海把雙胞胎打發出去，然後捏了捏青杳的手：“讓你做的事，你都記住了？”

青杳看了看妝台上那封信，信封上沒有一個字，隻在封口處壓着一個小馬狀的印章。

青杳點點頭：“隻需要送封信就可以了嗎？”

真如海神色鄭重：“是去平康坊送一封信。”

平康坊是長安城秦樓楚館彙集之地，青杳能理解萬年縣主不願意抛頭露面的理由，因此找自己代勞。但是作為投名狀的話，這個任務似乎又有點太簡單了，甚至是太輕巧了。

青杳點點頭，把信收進袖中問真如海：“要等回信嗎？”

真如海搖搖頭，青杳捕捉到她的目光有一絲閃爍，但并不打算多問。

青杳站起身：“縣主若沒什麼要囑咐的，我就動身了。”

真如海扶着青杳送她出門：“去吧，機靈着點兒。”

馬車停在平康坊一間名為抱月樓的建築門口。

崔深崔淺一路上都坐在青杳的左右，仿佛看着青杳怕她跑了似的，此刻二人又一人抓起青杳一隻手，青杳突然被陌生男子握住雙手，感到很不自在，想要把手抽回來。

崔深把一包碎銀子放在青杳的腿上說：“縣主交代了，錢是敲門磚，這些銀子你收好，進去要是不夠了，傳個話出來給我們就行。”

崔淺幫青杳理理裙角衣擺：“縣主讓我們告訴你，進去以後要是發現不對勁兒，别逞強，立刻往外跑，我倆就在這等你。”

青杳轉了轉眼珠子，琢磨了一下“不對勁兒”是什麼意思，然後暗暗地想，真要是不對勁兒估計自己也跑不出來了。

不過長安城的治安向來是好的，哪怕是秦樓楚館，總不能自己一個大活人進去了出不來吧？

饒是如此，青杳心裡仍不免有些惴惴。

她把手從崔深崔淺手中抽出來，問他們：“你們不和我一起進去嗎？”

雙胞胎步調一緻地搖了搖頭。

崔深說：“縣主不叫我們知道讓你去幹什麼。”

崔淺道：“我倆是太學生，要是被發現進這種地方是會被打闆子的，嚴重的還會開除學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