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骎把顧青杳送到了普密泰那裡,轉頭就分别向他的父母正式提親。
二老自然是喜不自勝,并且沒有在妻妾的名分上提出任何要求。隻有一點為難——他們做不了顧青杳的主。更重要的是,顧青杳回到長安以後,他們連一面都還沒有見過她。
楊骎發覺婚事的難點還是在他自己這裡。
顧青杳是女官,所有女官的婚嫁全部都得有皇後的首肯,當年他的父母和離,骙郎的母親賀蘭氏嫁給父親就是先皇後推波助瀾促成的。
楊骎想他還是有辦法的,大不了絕食明志,越是這樣老掉牙的法子越有效。
另外一邊,顧青杳在經曆了三次大發作和兩次小發作後,在大夫的調理下已經度過了人生中第一個沒有毒發的月份。
她在普密泰的府上好吃好喝地住着,徹底地喪失了回家的欲望,或可說徹底地喪失了一切的欲望。
楊骎每天都來看她,她既不回避也無反應,隻當他是個陌生人。
“我來看你”,楊骎扳過顧青杳的肩膀面對自己,“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肯跟我說話?”
顧青杳平視了他的目光:“看吧,進來随便看,想怎麼看怎麼看。要我脫衣服給你看嗎?”
楊骎推開她的肩膀站了起來:“你不用這樣試圖激走我,這一套在我這裡不管用!”
近來他總是很忙,不可能時時守在她身邊,盡管他非常想,可有時在她身邊待滿一個時辰都是奢望。
而顧青杳恰恰相反,現在非常閑,她常常随便找個地方枯坐,一坐就是一整天,期間不吃不喝,不看書也不做針線活,從前有多閑不住現在就有多虛度,看着令人擔心。
而普密泰擔心的程度不亞于楊骎,在顧青杳就寝後他特地把楊骎留了下來。
“再這樣下去,她會郁郁而終的,楊大人,我看不下去了。”
普密泰看到了一個痛苦的男人和他深刻的憂愁,楊骎用雙手捂住了整個的面孔,試圖在他這個既不熟悉也不陌生的異國王儲面前隐藏情緒。
普密泰很擔心他們兩個人,于是講了一段自己的經曆。
“我的第一個女人是一個銀匠的女兒,她每天為我更衣,有一張圓圓的臉蛋,親上去軟軟糯糯的,那個時候我很愛她。是她讓我知道了女人的甜美,我對她說過一模一樣的話,我說我要娶她,你猜怎麼着?她吓壞了,甚至不敢再面對我、看我的眼睛,同床共枕的時候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就是感覺變了,再也找不回從前的甜蜜和快樂了。”
“那時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問她為什麼,她什麼也沒說,半年後成為了一個鐵匠的妻子。”
楊骎皺着眉頭,不解普密泰跟他說這些是何意:“顧青杳不是侍女,她不會被吓壞,你不了解她。”
“楊大人,我看是你不了解她,因為你好像時至今日都沒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做。”
“我是不明白!不明白她為什麼選他不選我!不明白為什麼她甯肯誰都不選也不肯選我!”
“因為相比你,她選擇了她熟悉和安全的生活,我都可以理解她,可你卻在責問她和逼迫她。”
楊骎一揮袖子,氣咻咻地表示:“我不想跟你讨論這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們之間的情況!”
普密泰沒有争辯,隻說:“也許吧,但我肯定比你要了解女人的心。女人選擇一個男人永遠不隻是為了這個男人本身,而是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後的一種生活,你代表着令她陌生的領域,試問她為什麼要拿自己的人生和你去冒險呢?如果你所說你們在關外已經結為夫婦的事實,我恰恰認為她已經做到了她所能夠為你做的一切,她用情愛回報了你的情愛,不是麼?可你現在表現得卻像是她欠了你的。”
楊骎無言以對。
普密泰繼續地說下去:“你現在逼迫她用責任回報你,她回避了責任,是因為她心裡清楚,她隻能給予情愛,而你想要的責任和義務她壓根不具備提供的資格。”
他頓了頓,閃着流光的眼睛眨了眨:“我想,以她的為人,倘若真的對你沒有感情,也是無法和你有那樣的回憶的。”
用情愛回報了情愛,楊骎的心裡反反複複被這句話軋過來軋過去,所以,顧青杳對自己是既有情、也有愛的?他有時确定,有時則十分的不确定,所以他一再地想要從她的口中聽到正面的答案,他一次次地催逼,絕望地拷問,他隻是想要反複地确認而已。
“可你卻奪走了她所擁有和熟悉的一切,恕我直言,楊大人,你太不近人情了。你口口聲聲說給她這個,給她那個,你想過你才是她恐懼的根源所在嗎?”
“我該怎麼辦?”楊骎誠心發問,“我能怎麼辦?”
“沒有人能教你怎麼辦,如果你問我的建議,那就讓她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一段時間吧……”
“不!”楊骎立刻否決了普密泰的提議,“她隻是需要時間,我給她時間!那麼久我都等了,我可以繼續等下去!既然她對我是有感情的,水滴一定能石穿,我們一定能回到從前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