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你有沒有想過,恰恰是因為你們在那樣一個與世隔絕的環境裡,剝去了一切附加的身份屬性,僅僅剩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相依為命,才讓她短暫地選擇和你在一起了呢?事實上,隻要一回到長安,在冰天雪地中消弭的一切就都回來了,而且森嚴壁壘,你們二人誰都砸不穿打不破,接受現實吧,那樣的時光不會再重來了。”
楊骎覺得普密泰這個理論荒謬絕倫,他不僅不相信,還嗤地冷笑了一聲。
普密泰卻始終很嚴肅:“楊大人,我問你,你願意抛棄你的家世、身份、門第、财富去和她過粗茶淡飯的生活嗎?”
楊骎遲疑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您不必回答我,我也并不是要從您這裡得到一個答案,是與否都沒有關系。”
“你覺得我不敢為了她抛舍那些身外之物?”
“我的意思是答案并不重要。你肯,自然是高尚的;你不肯,也是人之常情。重要的是即使你願意,你也不能夠,那些身外之物也是重擔和責任,你以為僅憑你的個人意志就能抛舍?”
“王儲,你還是太小瞧我,”楊骎輕輕一笑,“我不需要抛舍什麼,我隻需要把她迎入我的生活。”
普密泰覺得這一晚上算是白費了口舌:“你憑什麼覺得她就想過你這樣的生活?”
五月初五,端午節那天,楊骎再度登門來探望顧青杳。
普密泰早早地找了借口出門去看賽龍舟,隻留下顧青杳一個人對付楊骎。
楊骎也算師出有名,來兌現他的諾言——“分顧青杳一半家産。”
他煞有介事地帶着房契地契來讓她摁手印兒。
顧青杳看都沒看這些東西一眼,她很平靜地表示:“我不要你的東西,我現在要這些還有什麼用?”
“據我所知你體内的毒已經清的差不多了,好好調理幾個月,活到七老八十都不成問題,”楊骎抓過顧青杳的手,捏着她的手指一張一張一頁一頁地在那些契書上摁下指印,“我已經登門向二位高堂提親,我家裡那邊也正在使勁,年内婚事一定能夠辦成。”
顧青杳還是很平靜:“我們都放彼此一條生路好不好?求求你,行不行?”
摁完手印兒,顧青杳此刻已經家财萬貫,楊骎用手帕蘸了水把她指尖的印泥擦拭幹淨,然後認真而又得意地回答道:“不好,不行。”
“你還賴上我了!”
楊骎點點頭:“我是賴上你了。你當初招惹我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有這一天呢?”
這是代價,顧青杳心想,我得受着,受着就受着。
“把盯着我的人都撤走。”
楊骎搖頭:“不撤。”
“楊骎,你我之間的關系沒有任何約束……說得直白一點,隻是媾和,你何不灑脫一點,往前看呢?”
楊骎這回點頭了:“你說得對,是得往前看,文書禮儀的我已經在準備了,我說過我得給你補一個大大的婚禮,我說到要做到。”
“我不要。”
“我要給,你就不得不要。況且,我不能、也不會輕易放過你的,顧青杳,餘生還有那麼長,我總能想出折磨你的新招數。你以為我就這麼算了?顧青杳,從前我給你看到的都是我最好的一面,你給我長長久久、健健康康活下去,我不會放過你的!”
瘋了,顧青杳在心裡得出結論,這個人瘋了。
她又想,我得受着,受着就受着。
“明天五月初六,我三十四周歲的生辰,我知道你從來也不費心思記跟我有關的任何事情,沒關系,往後我年年在你耳邊念叨,你記不住都不成!我來給你下帖子,請你赴宴!”
請帖拍在顧青杳面前的茶案上。
“我明天親自來接你,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也是送給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