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藍衣侍者帶着蔡元祯繞過庭院,上了一處樓梯,随後到了閣樓門口。
閣樓門口站着兩個神情嚴肅的帶刀侍從,蔡元祯一眼就認出了他們,坐船的時候,她想要去上層船艙看風景,就是被這兩個人攔了下來。
看來這個“貴人”,恰好與她同一艘船來了臨風郡。
侍者打開了門,一進屋蔡元祯就看到了一個偌大的屏風,上面畫着山水畫。左側擺放着一個镂空的架子,架子上放着許多古董瓷瓶,起到觀賞作用。
蔡元祯進到了屋子裡,驚訝地發現這屋子裡頭竟然是難以形容的富麗雅緻。
屋子中央擺放着一個香爐,熏出的香煙袅袅升起,讓人嗅了全身放松。
蔡元擡頭看見了坐在主座的那個人,是個精緻的中年男人。
一身大紅金絲鑲邊,腰間圍着鑲嵌玉石的緞帶,看起來無比貴重。頭發梳得十分整齊,一絲不苟,臉上的胡須刮得很幹淨,就連淡淡的青刺都瞧不見,皮膚也比尋常男子白嫩。
品茶的姿勢優雅,若隻是瞧着姿勢,恐怕會以為此人是某個富貴人家的夫人,可他的喉結确實長出來了。
“今日大會上的事,還多謝姑娘幫忙。”
那人一開口,卻不是男性帶有磁性的聲音,反而帶着女子般圓潤之感。
蔡元祯有了個冒犯的想法,這個人該不會是太監吧?
不過這話可不能說出來,她有什麼答什麼:“不過舉手之勞,貴人拿出的紙實乃珍貴,若是被旁人誤會了,豈不可惜。”
對方笑了兩聲。
蔡元祯十分沒有安全感,按道理來說上來應該先自報家門,可他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反而開始聊天。
蔡元祯摸不透對方的背景究竟有多深厚,所以答話都是小心翼翼的。
那人說:“我家主子喜歡字畫,對紙的要求也極高,如今他想描繪一幅山水行舟圖,但找不到屬意的紙,我知道姑娘是從前提供貢紙的蔡家三掌櫃,所以便打算把這個單子給你們。”
原來這人是想要找畫紙,不過他們都能在品紙會上拿出那麼好的紙,竟然還要從她這兒訂紙?
想必,是他主子的要求很高了。
蔡元祯笑着說:“貴人有什麼要求盡管提便是,隻不過貴人的主人想必見過了不少好紙,隻怕蔡氏紙坊怕是要讓您主子失望。”
那人說:“你隻管盡力做便是,錢财不會少你們的,就算我主子不滿意我也不會怪到你頭上,這點你盡管放心。”
有了他這句話,蔡元祯便松了口氣,說道:“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人對着站在他身旁的侍從使了個眼色,侍從便立馬端着一個托盤走到蔡元祯面前。
蔡元祯看了一眼,發現那托盤裡足足有一百錠黃金,還有一副腰牌。
“這……”未免也太多了,令蔡元祯瞠目結舌。
那人說:“無妨你盡管收下便是,這隻是定金,若是我家主子滿意,還會有更多賞賜。”
賞賜?
這詞用得令人極端不舒服,不過看對方出手的闊綽程度,想必平日裡定然是高高在上的。
蔡元祯看了一眼那塊腰牌,上面寫着“司正監”三個大字。
蔡元祯看得心驚,這可是内廷宦官。
在這個時代,宦官的權力極大,可代掌朱批。
難道說,他的主子就是當朝陛下?
那人欣賞似的看着蔡元祯臉上錯愕的表情,随後說:“這塊腰牌給你,你若是用得上可以用,畢竟也是在給咱家辦事。”
蔡元祯聽到了不經意流露出的自我稱呼,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立馬恭敬地說:“多謝貴人擡舉。”
随後又問:“敢問貴人,若是這紙我造好了,該送往何處?”
那人輕笑了一聲:“給你兩個月時間,到時候我自會派人來取。”
蔡元祯頓時有些緊張,隻有兩個月!
蔡元祯收下了金子和腰牌後,便離開了閣樓。
等蔡元祯回來,邵陽也關切地問了一句:“元祯,是什麼人叫你過去?”
蔡元祯笑着說:“就是方才那軸紙的主人,他特地叫我去謝謝我。”
“原來如此。”邵陽也沒多問。
回邵府的路上,邵璃瑛拉着蔡元祯聊東聊西,可蔡元祯此刻滿腦子都是那塊腰牌,以及腰牌主人所說的話。
蔡元祯大膽猜測此人的身份,想必是宮裡頭的大太監、司正監的掌印太監——王英蓮。
王英蓮可是在少年時中過秀才的,這點便足以證明此人具有較高的文化水平,隻不過後來覺得官路無望,便入宮當了太監。
蔡元祯通過他的行為去推測這個人。
一個識字明理而且還中過秀才的書生,竟然能下如此大的決心去宮裡當太監伺候人,還能一步步踏着别人的屍骨和鮮血走到如今的位置上,定然是有極大的野心和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