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臉色蒼白,胳膊上包着厚重的紗布,但還是能隐隐看見血滲出,他跪在地上,言語懇切:“父皇,今日之事還請不要責怪他人,當時在場的江少師和禁衛軍都已經竭盡全力。”
雖然已經見了好幾次皇帝,可他還是忍不住發顫。
江少師同他說過,元安帝并不會真的心疼你受傷,他要保全的是皇家顔面,一個皇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行刺,行刺之人完全就沒把皇權放在眼裡,所以你隻需要扮演好一個受害者的形象就可以了。
元安帝蹙眉看了一眼蕭楚陵的傷口處,淡淡地詢問:“你的傷不打緊吧?”
江少師對他說過,元安帝一定會問他的傷勢,傷勢如何都是其次,重要的是你要如何在回答問題的時候在他的心裡種下疑心的種子。
蕭楚陵垂着頭答道:“多謝父皇關心,兒臣的傷無關緊要。兒臣自知自己射藝不精,今日在狩獵的時候還特地避開了人群衆多的地方,卻不想還是遇上了刺客。”
元安帝聽後沉默着思忖了一會兒,看來這刺客是專門沖着蕭楚陵來的了。
元安帝擡起頭,目光在在場的衆人身上一一掃過,随後沉了口氣說道:“今日之事,禁衛軍未能做好防禦之職,理當受罰。襄陰侯身在皇子少師有近身守護之責,未能盡其責也該罰,便罰他受庭杖三十。”
蕭楚陵臉色一變,看了一眼江煜想要上前求情,可後者冰冷的眼神始終在提醒他:今日你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不用再多說了。
蕭楚陵咬着牙,把想要說的話又憋了回去。
江煜依舊寵辱不驚,叩首道:“臣甘願領罰。”
就在此時,站在元安帝身邊的王英蓮上前一步,說了一句:“陛下,今日說到底是在狩獵,雖說有些意外但也不能因此擾了興緻,是否還要将彩頭賜下去?”
王英蓮此言一出,蕭晗宸便有些想笑,心覺此人真是老狐狸。
都發生皇子被刺的事了,竟然還敢提彩頭,今日恐怕奪得魁首的人都要覺得晦氣吧?
隻不過他就是故意的,因為今日戰利品最多的人正是蕭之炜。
他在圍場玩得盡興,可他的手足兄弟卻面臨性命之虞,而且圍場的安防還是由他負責的,這讓元安帝怎麼能不生氣?
果不其然,元安帝冷哼一聲,說道:“還要什麼彩頭?大家今日都隻顧着自己狩獵,連堂堂皇子、自己的手足兄弟遇刺都後知後覺,朕瞧着也不配拿彩頭。”
元安帝此言一出,蕭之炜的頭垂了下去。
王英蓮讪笑了兩聲後退道:“是是,是老奴考慮不周。”
可在場明白的人都忍不住在心中冷笑,王英蓮這哪是考慮不周,他是考慮太周到了。
他暗地裡是大皇子的人,有機會可以在其他皇子身上插一刀,自然不能放過。
今日之事處理下來,元安帝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倦容,他起身道:“罷了,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就這麼處理,擺駕回宮。”
說完之後,他起身離去,衆人紛紛跪下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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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細雨,江煜趴在長凳上被打了三十下闆子。
執行庭杖的闆子得有人小腿那麼粗,受力那一側還嵌了釘子,一闆下去那可不得皮開肉綻。
江煜活生生被打了三十下,衣服上早已是鮮血淋漓。
好不容易等他被打完三十下,蕭楚陵連忙跑上前,雙手顫抖地扶起江煜,看着他滿額冷汗,臉色蒼白如紙,急忙叫人将他擡回了侯府。
蕭楚陵始終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看着大夫給他治傷,好不容易等大夫開了藥方,卻聽見他吐槽道:“侯爺前些日子才受了刀傷,今日又受了廷杖,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起這麼折騰,還是要好好将養才是。”
蕭楚陵聽了都忍不住擔憂,連忙使眼色,命人塞給大夫一錠金子,吩咐人将他送了出去。
等人走後,蕭楚陵走到江煜床前,小心翼翼問道:“江少師是不是一早就猜到會受到陛下杖責?”
江煜唇色蒼白,從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依舊在忍着疼痛,可他卻淺淺一笑說:“猜到會受責罰,卻不知道是三十庭杖。”
蕭楚陵說:“江少師這又是何苦呢?”
江煜趴在床上,說道:“自我們回京以來,遇到太多行刺和毒害了,若是我們都坐以待斃,早晚會被他們殺死。”
“如今這樣就很好,禁衛軍的人抓不住刺客,蒙骁定然要受重責,他本就是二皇子的人,隻要他被換了我們以後就方便多了。而且今日之事陛下肯定會懷疑,他一定會猜到自己人身上,不管猜誰都對我們有利。”
縱使江煜一步步籌劃,但蕭楚陵還是覺得不寒而栗:“那又能怎麼樣呢?”
江煜看了蕭楚陵一眼:“二皇子勢力受挫,他最有可能懷疑的人定然是大皇子,而大皇子也會猜測是二皇子怕你搶奪勢力,先一步斬草除根。”
“你傷的這一箭,足以讓他們互相猜破頭了。”
蕭楚陵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江煜苦苦籌謀到底是為了什麼,反正如今他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他必須選擇相信他。
蕭楚陵歎息,随後又關切道:“江少師,我那兒有不少進補的藥材,到時候遣人送來,你一定記得要吃啊。”
江煜點了點頭,有些疲倦地靠在枕頭上。
蕭楚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站在房間裡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眼看着江煜沒了動靜,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