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忽地按在了他的肩上。

“小公子——”

江藏生肩膀一顫，睜開眼來，這才驚覺四周亮起了火光，他僵着身子，緩緩轉過頭去。

方才那名青碧羅裙的女子，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手裡提着燈籠，正往他臉上照。

江藏生慌亂起身，抱着手中的劍倒退兩步，“你……你是何人?”

那女子容貌美豔，腰細驚風，一雙波光流轉的美目，印着火光，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竟是眨也不眨。

“我是這附近獵戶家的女兒，方才給夜獵的哥哥送吃食，正巧途徑此地……小公子，你可是落難了？”

那聲音細糯柔軟，缱绻溫和。

江藏生身上僅着一件外袍，散發如潑墨，抱着雙臂躲在這灌木裡，可不像個落難之人麼。

他也知自己生得風流俊美，惹人注目，可尋常山野獵戶家的女兒，哪有這般膽大妄為盯着陌生男子瞧的。

江藏生背後不由升起一股寒意，又強裝鎮定，“我無事，勞姑娘挂心。”

那女子盈盈一笑，又向着他靠近，“小公子，我瞧你形容狼狽，天色這麼晚了，這荒郊野嶺的，不若去我家坐坐?”

江藏生後退兩步，扭身就跑，誰知剛回頭，就被撞得一個趔趄。

——那女子竟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他身後，擋住了他的去路，如今攔腰扶住他，一雙美目低垂，目光深深地望着他。

“小公子，跑這麼急做什麼，天黑霧濃的，小心掉山溝裡。”

江藏生想起身，腰上的手卻将他箍得死死的，尋常女子哪有這般大的力氣，他更害怕了，“你……你到底是誰！”

他伸手去拔劍，手又被什麼的東西糾纏住，長劍落地，陰冷潮濕之感，緊密地包裹着他的肌膚，汗毛都根根乍起。

他悚然一驚，垂眼看去，登時心神俱震。那不知從何來的藤蔓，有生命一般，一根根，自那女子羅裙下延出，往上蜿蜒，纏住了他的手腕，又盤旋着，爬上了他的雙腿和腰間。

那女子輕笑着，一隻手又去勾他的下颌，指節也冰冷得很。

江藏生顫巍巍擡眼，女子嫣紅的唇瓣翕合，白蒙蒙的霧氣鋪面，意識瞬間就飄忽起來，猶如那水上輕舟，一浮一沉，浪曳風扯……

“這張臉确實生得美，無怪乎那胡三郎會喜歡。”

迷迷蒙蒙間，那聲音變了個調，竟好似個男子。

*

夜色陰沉，樹動風嘯。

姜雲斂巋然不動地坐在一塊巨石之上，陰風拂過他的面頰，衣帶紛飛，他若有所感地睜開了眼，眼中濃霧深沉。

腰間雙鶴流雲佩熠熠生光，他緊抿着唇，低眼瞧見玉璧中封存的東西，躁動地橫沖直撞，好似要将他牽引至何處。

此間妖氣大盛，幾人的玉璧都一同有了反應。

柳芸兒執起長鞭，“大師兄，會不會是江公子……”

孟汀寒也不禁鎖眉，握住了腰間長劍。

江藏生已然失蹤兩日，山澗破碎的衣衫看着卻像是人用劍攪碎的，幾人還當他是遇上了什麼山匪，可尋了兩日，這四面毫無人煙，還隐有妖氣，如今又妖風陣陣。

“去看看。”姜雲斂起身，朝着玉璧牽引的方向飛掠。

孟汀寒三人也順勢跟上，霧霭迷離，風動林葉，幾人追了一段，姜雲斂忽而自那迷霧的灌木間，觑見一絲白茫茫的亮光。

他飛身上前，隻見一把寒芒湛湛的長劍躺在其中。

姜雲斂拾起長劍，手指摩挲着劍柄上雕刻的紋飾，愈看愈覺得眼熟。

柳霁見到劍柄的紋飾，眼神不由得晃了一晃，“是巫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