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遲到了。”

被王老師要求結對子以後，兩個人就加了微信方便聯系。到了補習時間，按先前的約定，時樓應該已經出現在這間閑置的空教室，帶着他準備好的問題集和語文知識點，準備進行半個小時的課外補習。

鞠子清看了眼手機，對話框還停留在十分鐘前他的催促，遲遲沒有動靜。

“？”

他又發了一個問号，等了三十秒以後他選擇撥打語音電話，響鈴沒到五下被挂斷了，鞠子清于是繼續用文字交流。

“你在哪裡？”他問。

“我今天有事，不來了。”

這次對面回得很快，隻是内容不讨喜。

鞠子清眯了眯眼睛。

放他鴿子？

心下略有不虞，表面上卻沒再說什麼，回了個“OK”便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了。他向來讨厭沒有時間觀念的人，但作為外人，時樓一句“有事”足以堵住他的嘴，究竟什麼事情不必交代。

是又在和李非那群人厮混？鞠子清在回去的路上不由自主地想。他記性很好，那天圍攻他的喽啰混混，他全部記得清楚，醜态畢現，說是長得奇形怪狀不為過。時樓跟那種東西玩，鞠子清隻會覺得他愚蠢，白白浪費大有可為的生命；但如果找的是李非，那他會覺得他瘋到了不可理喻，玩火自焚。

難道在明明知道李非抱有怎樣惡劣的企圖後，他還能與對方交談甚歡嗎？

一邊忍受着一邊喊哥哥？

既然應激反應那麼劇烈……鞠子清不由停下了腳步，他很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思緒正漸漸滑向危險的一端，并且誰也不知道一顆小小的鋼珠最終會推倒多大的多米諾骨牌。這個認知令向來習慣把控風險的鞠子清感到棘手，因為他同時意識到自己并不打算停下。

即便提前預知了結局，在“災難”真切降臨之前，人總是會忍不住再貪婪一點的，這似乎是某種刻在DNA裡的劣根性，或者說是冒險精神，不痛不改。

此刻天色已全然暗下來了，天際遙遙挂着一輪銀白色的月亮，月光太盛，星星便不可見，更何況在光污染嚴重的都市，各色斑斓的燈火和玻璃外牆将本該濃黑的幕布烘托成了駁雜的暗紅色。鞠子清擡頭看着污濁的天空發呆，身旁經過的行人投以好奇的視線也置若未聞。

他隻是在想，既然他應激反應那麼劇烈，是否意味着也曾在很多其他人面前哭過。

紮人的刺被打散摧折，露出了顯而易見的難堪和脆弱。

一想到或許李非也見過時樓狼狽至極的樣子，就不由皺起了眉，鞠子清将這種情緒歸結于對前者的厭惡——以及對時樓的怒其不争。

回到家，一打開門就跳過來毛絨絨一團，鞠子清放下包屈膝兜住，把發嗲的三花貓抱了個滿懷。

前陣子離家久了，所以這幾天球球格外黏他，一直纏着他玩耍，嬌氣霸道得不行。跟初見時膽怯的小奶貓相比，仿佛換了一隻貓。

頻頻被打擾雖然麻煩，鞠子清卻意外地并不讨厭，甚至是享受着球球一點一點變得親近他的過程，他并沒有想着馴服它，隻是釋放出善意，便自然而然得到了撒嬌與青睐，動物的知覺何其敏銳。

“喵~”

他看了一眼食盆，裡面阿姨倒的貓糧還有剩，就不再繼續喂了。

“你是不是該減肥了？”鞠子清颠了颠懷裡的重量，舉起貓佯作仔細端詳，本意是嘲笑它，誰知闖入了一片流光溢彩的琥珀。金色絲絮拱着豎瞳，圓溜溜的貓眼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見他一聲不吭又軟綿綿地喵了一聲，像是含着蜜糖似的。

不知想起了什麼，鞠子清歎了口氣，“我就說，我們球球比他可愛多了。”他輕輕刮着貓咪下巴的軟毛。

閑暇的撸貓時間被急促的鈴聲打斷，來電顯示是夏之陽，這倒是稀奇，他一手摟着焦躁的球球，一手接通了電話，“喂？”

“你問問那彬到底想幹嘛！”對面開口第一句就讓人摸不着頭腦。

“什麼？”鞠子清又看了一眼屏幕，是之陽沒錯，這兩人怎麼又扯上關系了。

“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什麼？”我連他人都沒見到。

夏之陽不是胡來的性子，鞠子清心頭劃過不妙的預感。一問才知道是田岚被時樓叫走了。

“那彬找小岚會有什麼事？”夏之陽心下不安，他對那彬印象太差，鞠子清對上那彬吃不了虧，但田岚一個女孩子可就不一定了，夏之陽現在聯系不上她，快被自己的想象逼瘋了。

鞠子清了然，之陽最近在追一個女孩子的事他是知道的，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可以理解，“田岚不是三歲小孩子了，你現在瞎想也沒有用，等明天再去找她……”

“你跟那彬熟，能不能幫我跟他說說，讓他别找小岚麻煩。”夏之陽打斷他。

他跟那彬很熟？鞠子清握着手機的手一緊。

“他們一起走的？”他随口轉移了話題，索性夏之陽正着急，又一貫神經粗，并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嗯，小岚跟着那彬出的校門，晚自習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