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自行結束了休眠。

這對一個已經脫軌的位面而言，似乎是好事。

系統：“在裴蒼找到你的時候。”

時樓低低笑出聲。

“騙人。”

系統頓了頓，“沒有騙你，确實是剛停止休眠，但在此之前，共記錄到367次蓋亞意識沖擊。”

時樓沒問那些沖擊的原因。中操部與幫扶部分屬不同部門，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正如系統無法真正理解人類的情感一樣，發生在系統身上的事情也不是他可以通過學習理解的，分毫之差如同天塹，索性聽個囫囵，能溝通就行。

系統：“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時樓沿着室内的布置慢慢走，邊走邊打量，時不時動手摸摸，“先聽聽好消息，讓我估計一下壞消息能有多壞。”

“我醒了。”

所以？

“噢，這确實是好消息。”時樓捧場。

“休眠期間曾捕捉到來自技術部的信号，目前有99%的概率能複聯時空局，有80%的概率能脫離此位面。”系統确定這是意外之喜，雖然位面還沒有崩潰的具體原因尚未可知，但畢竟編号16到現在還沒有為蓋亞殉葬，就說明基本穩定，這簡直是奇迹，系統猜測與蓋亞之子不稱帝卻暗中護國的行為有關，而蓋亞意識的沖擊大概也是這個原因，數據紊亂卻莫名其妙運行起來，引發了一系列不了了之的報錯。

而這麼大的異常，給技術部的搜尋也提供了便利。

技術部從來沒有放棄對編号16的救援。

“不高興嗎？”

時樓：“高興什麼，回去寫檢讨嗎？”

系統安慰：“應該不會讓你回廠的，任務雖然失敗了但世界意志還在發展着。”

難說。

時樓隐約從蓋亞之子的異變中嗅出了不同尋常的氣息，不是巧合，他作為知情人，怎麼可能獨善其身。

“壞消息是，蓋亞之子的氣息變得模糊了。休眠之前确實是裴英沒有錯，但現在，蓋亞意識無法反饋，根據現狀判斷，我有一個大膽的推測。”系統組織着言語，讓話更好理解，“裴英拒絕蓋亞之子的身份，那麼部分蓋亞之子的權能是否被蓋亞意志依據他的行為，向其他人選進行了轉移。”

系統隻是推測，數據庫裡沒有前例，但理論上确實有這個空子。

倘若是真的，那麼……

“你說我現在，能殺得了裴蒼嗎？”時樓問。

與竊取碎片的國師不同，裴蒼是得到裴英“擁護”的新帝，在蓋亞意志那裡有記錄。否則，裴蒼不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到他。

系統不吱聲。休眠期發生的事情它不知曉，但一醒來就看到編号16在上京，這不應該，編号16讓它越發無法理解。但出于同僚情誼，它勸阻：“再做什麼也改變不了什麼，你就休息休息等着脫離這個位面吧。”否則事後又要被監察部追究。

雖然事已至此肯定是要被追究的了。

但少一項罪名總是好的。

“脫離時間是？”時樓問。

明光台的珠簾折射出彩色的光斑，冬天不遠了。

“預計在十五天之内。”系統知道他的毛病，“有什麼要掃的尾，趕緊掃吧。”

“如今我無親眷無朋友，沒有尾要掃了。”但時樓擔心裴英要發瘋。

他如今遠在宜州，回來後看到人走茶涼，那孩子能承受得住嗎？會怨他嗎？

可惜了，這次本想着好好陪他的。但其實早就注定好，沒得選——如果裴英繼位，他任務完成，功成身退要走；于是裴英不敢繼位，若無所作為則難以自保，位面也要毀滅，他殉職；如今他大夏神權在握而不掠裴蒼鋒芒，度量明明控制得這樣好了。

可時樓還是被找到了。

竹籃打水一場空。

想象了一下裴英可能會有的精神狀态，時樓不由得替其他人捏一把汗。

接連幾日，裴蒼一下朝就來找他，兩人笑裡藏刀假模假式地扮演着兄友弟恭的暧昧戲碼，時樓很清楚，十五天會成為裴蒼容忍他活着的極限。

之所以還沒動手，除了顧忌裴英和随時有可能卷土重來的迦落八雲，還存着些貓捉老鼠的戲弄心思。霸王硬上弓太無聊，入不了裴蒼的眼。可又沒馴化他的能耐，時樓軟硬不吃，無真心可待他，所以全是浮于表面的情緒，分明冷得像木石。

皇帝心情不好，前朝後宮都緊繃着神經。

先是因為陸續死了一個才人，一個宮女，死因不便言說，對外稱是病死，那才人的兄長是個憐惜妹妹的，不信，千方百計要尋根究底，卻惹禍上身，革職，流放。後來言官為此參了一句，又被抓着尾巴，一道聖旨下來，禦史台明升暗降，架空了一半。岐王不知怎的與某地兵變扯上了關系，稱病告老，世子襲爵，卻被削了兵權。

阮别棠冷眼看着朝堂兵荒馬亂，太後外戚勢大，皇帝急于攏權，卻隻是殃及池魚，生性自負，擅使權謀詭詐卻用人而疑，哪裡有明君之象。

俨然是先帝最放蕩不羁那幾年的樣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本想着岐王府大概知曉一二，然而洛星帆閉門謝客，杳無音信。于是隻能确定确實有事發生，刺激到這位新帝敏感的神經了。

到了第六天，送來明光台的飯菜已經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