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手按按眼,寂然垂眸,請示問:“您言隻要能做到都可答應,這兩個條件,按草民愚見,陛下定能做到,但問皇帝陛下可否應允?”
嬴忱璧再次感到頹喪:“靈渠,我、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能接受我?”
“人各有志,草民從未想過要進宮做嫔妃包括做皇後亦沒有興趣,您又為何非要勉強?”霍靈渠言語間透着濃濃的唯恐避之不及,嬴忱璧被傷道:“為何,你說為何?因為我喜歡你,我想要跟你生兒育女攜手白頭!”
“可我對你沒任何情愫!”霍靈渠接得順暢:“我為何要心甘情願?”
兩間屋的隔音還行,他們講話聲音小時聽得不真切,但高聲對峙時能聽得一清二楚,晏霁之在隔壁雅間聽得斷斷續續也差不多能理通,聽到她這聲反質問,差點樂了,都想幫皇帝接句至理名言:因為朕是皇帝。
嬴忱璧攥緊拳頭,強迫自己冷靜:“對,我們中間隔着十六年,你現在對朕沒有情愫,但相處以後自然會慢慢再生感情,朕确實太過心急,朕可以答應絕不會威逼你侍寝。”
“草民拜謝聖恩。”霍靈渠再斂衽施禮,提醒問:“草民的第二個要求?”
“你會心甘情願留在宮裡做朕的皇後與朕攜手白頭。”嬴忱璧深呼吸再冷靜咬定下斷言,避重就輕道:“哪怕是謝謝晏霁之照顧你多年,朕也該給他補貼;你在英王府可還有要帶的物件嗎?若有,朕派人去取來,用過午膳,朕就陪你出城去皇莊。”
“給補貼,再在皇莊住兩月,就能把我和晏霁之撇清嗎?”霍靈渠聲音柔順而堅定:“既然明年正月才冊封貴妃,您何必非要管我成為貴妃之前住在何處?
比起陌生的皇莊,草民在流光小築已住四年,更願意住習慣的居所,亦不想來回搬遷。還有一點請陛下莫再忘記,我現在還頂着流光姨娘的身份;我不是您的貴妃,皇帝即使掌控着世間的生殺予奪也沒有管臣子閨帏中事的道理吧。”
“靈渠?!”嬴忱璧高聲呵斥,真被她氣到了。
霍靈渠無畏:“陛下是今天就要頒旨冊霍靈渠做貴妃嗎?”
午膳分開,霍靈渠沒甚胃口,隻要碗素面。皇帝和晏霁之的午膳則是從離集絲齋最近的大酒樓定了送來:銀耳雞絲、蒜香鮑魚、荷葉雞、蟲草醬鴨、桂花魚、八寶兔丁、鮮蘑菜心、素炒筍片、芙蓉豆腐、佛手金卷、粉絲蝦仁湯,外加壇十年陳釀的花雕酒。
“貿然對朕提忠毅伯府,霁之是有何想法嗎?”飲過三杯花雕酒,正徽帝嬴忱璧借談點事情緩解些心中的挫敗:“你但說無妨。”
“幾天前霍雄鷹與臣閑話,曾提到他的庶妹也就是陛下的蝶貴人最近鬧着穆國公和太後想要擢升品階,似乎還有跳過從四品連升兩級之意。言談間,雄鷹順帶提過忠毅伯府和珍昭儀近來也是上蹿下跳,拿着已故芮賢妃的情分對您軟硬兼施想要強搶貴妃位。”
晏霁之懇切淡笑:“臣與舒窈、靈渠都是童年玩伴的情誼,陛下要冊封靈渠為貴妃,臣不得不思慮:明年靈渠進宮,珍昭儀和忠毅伯府意難平,您真能回回維護貴妃嗎?”
“你憑什麼認為朕不能?”嬴忱璧反問:“隻因為朕讓珍昭儀生養皇嗣嗎?”
“佟家是商戶出身,芮家出身清流,商人重利,卻不想忠毅伯比佟尚書更唯利是圖。”晏霁之執起酒壺再倒兩杯花雕酒,開始講古:“陛下剛出生時,忠毅伯還隻是高郵縣縣令;大概是陛下七歲時,忠毅伯調入京中任正六品國子監司業。
陛下登大寶前,他任職太常寺少卿。整整十七年,陛下得到過芮家多少關懷照顧,珍昭儀進潛邸,算嗎?珍昭儀對陛下有真心嗎,還是隻想圖謀成為您的繼室?
佟家想拿姻親當踏腳石,但對外孫好歹還會做表面文章,您在登基前得到過生母娘家的表面文章嗎?沒有,因為芮家不相信您能繼承大統。
即使如此,您仍然恩賜忠毅伯爵位,将忠毅伯從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擢升為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又準許珍昭儀生養皇嗣,貴妃在陛下心裡還能敵得過忠毅伯府嗎?”
嬴忱璧再飲杯酒,似疑惑問:“霁之方才說佟家想把姻親當做踏腳石?”
“是,臣鬥膽請問陛下,明年冊封貴妃以轄制霍家是您自己的主意嗎?”晏霁之彎彎唇:“興獻侯夫人母女會生出争搶後位的心思就出自佟家。”
“是嗎?”嬴忱璧輕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冊封貴妃亦是佟尚書向朕建言。”
晏霁之喝杯酒,笑歎聲。
嬴忱璧晃晃酒杯,橙黃清亮的酒液映進稀淺的倒影,他肯定道:“第一調任吏部侍郎,第二任欽差整饬江南吏治,應該還有第三吧?
以你晏霁之的心氣倘若當真存怨,靈渠已然有孕了,朕根本奈何不得。朕險些誤會了,原來不是朕從你手中硬奪而是你有意拱手相讓;那麼你提忠毅伯府應該也不隻是為貴妃,更和你的第三點有關吧?”
“我動過心思,我們之間服用避子藥是敞亮的,可她根本不想要,我更不屑使黑招。”晏霁之示弱糾正:“不是我情願拱手相讓,是這個女人至今未對我動過真心。”他感慨笑笑:“陛下想要霍靈渠的心隻怕不會比您登基前為争儲付出的努力輕松。”
嬴忱璧也笑,舉杯道:“晏卿可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