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好戲能引人入勝叫人看得津津有味的精彩之一就在于反轉。
關注霍家熱鬧的好事者們誰能想到穆國公屁颠颠跑去接寵妾能接出頂綠帽來啊,這熱鬧簡直能媲美天雷滾滾,轉瞬間便就一傳十十傳百。
晏霁之在隅中時邁出寝屋的門檻,打算去煙花地看歌舞做消遣,奴婢禀告霍家的熱鬧,他愣下後樂起來,他有理由能進宮了呀,當即去皇宮見霍貴妃。
他還比霍雄鷹這一行批不靠譜的祝壽者早半刻鐘出發呢,霍雄鷹他們可是又留在霍家府門前看過護衛把霍超群打暈拿麻繩綁起來、把霍鴛嬌姐弟塞進馬車裡送走,見證過愗郡公火燒火燎趕來賠罪被請走,他們才慢騰騰出發去皇宮。
再不合時宜,霍巨浪都能空出閑暇來想吐槽這群人:真是到長春宮就可以用午膳了。
站定在府門前的台階上放眼瞭望片刻,霍巨浪準備進府時看見兄長,他忙大步迎上去。霍海嘯勒住缰繩,握着馬鞭翻身下馬,問遍詳細情況。
四周圍沒有第三個人,霍巨浪便沒顧忌是在府外就把情況告訴兄長,霍海嘯聽過交代:“派人請京兆尹來趟,明白告訴京兆尹是為戶籍,霍家今日就要把霍超群分出去。
咬死了,是娉姨娘自己耐不住寂寞。派人去梧桐巷收宅子,限雷家一個時辰内搬走,按霍家這四年半花在他們身上的銀兩,讓雷家還五千兩,否則當盜賊論,送官。”
娉姨娘姓雷,她在三十二歲時用上夫人的份例,沒兩年又鬧着讓霍秦川提攜她的母家,鬧騰兩三年鬧得讓霍秦川同意了;授康二十八年,雷家搬進屬于霍家名下的宅子,沒隔一年娉姨娘又鬧得穆國公答應幫她養雷家人即每月送銀兩過去給雷家人花銷。
這筆花銷還逐年遞增,從每月五十兩增到八十兩再增到一百兩,不斷遞增,今年都已經增到每月白送二百兩,四年半足足送過去五千多兩了。
霍巨浪對别的沒意見就是還索要這五千兩:“大哥,你非得這樣計較做什麼?”
“咱家給庶出分家,給多少?”霍海嘯反問,霍巨浪憶道:“祖父跟兩位叔祖分家時都是二十八年前的事了。庶出分家,授康二十一年時祖父重新額定過,以前給一萬兩,現在是給三萬兩,就給現銀沒有田地商鋪,當家人想多給就私下出不走公中的賬。”
“行吧,就給霍超群一萬兩。”霍海嘯随意,霍巨浪被噎得差點磕到牙:“大哥你是不是太過了點,超群畢竟才十四歲,你好歹按分家的份例來吧。”
“你再廢話,我就給他五千兩,拿雷家還來的五千兩轉給他。”霍海嘯真嫌他啰嗦,霍巨浪中肯勸道:“哥啊你好歹顧及下咱爹的心緒吧,這事畢竟是咱親娘做的。”
霍海嘯轉頭盯着他,神情略帶嚴肅訓斥:“你懷疑你自己的親娘?”
霍巨浪無奈:“哪是我想懷疑我自己的親娘,可不是娘還能是誰在算計娉姨娘?”
“我懷疑是父親的妾室做的,但真猜不出來爹的哪位姨娘有這麼大本事居然能把手伸到愗郡公府,但我絕不相信這件事是咱母親在算計。”霍海嘯措辭沉硬,霍巨浪愣下,意識到如果不是他娘的謀劃那事情就大了:“大哥,府裡的姨娘能有這麼大本事嗎?”
霍海嘯看着弟弟,神情漸變,他握緊馬鞭道:“先向母親求證過吧。”
哥倆疾步回府裡找到母親,遣退所有奴婢,确定沒人偷聽,霍海嘯向母親要答案,算計娉姨娘是否是母親策劃?然後被告知是他們老爹做的,霍海嘯&霍巨浪:“……”
霍巨浪被雷得外焦裡嫩:“娘,爹、爹爹爹他……”天啊,不瘋魔不成活嗎?
“你們爹不想要娉姨娘了,念在二姑奶奶三姐弟和二十多年的情份,你們爹就想着給娉姨娘找個下半生的歸宿。”穆國公夫人崔氏都覺得沒臉說,告訴親兒子們都臊得慌。
“爹是要殺瘋了吧。”霍巨浪捂着臉大喘氣,他爹真是個神人啊。
霍海嘯饒是承受力夠強都受刺激,他爹太有才了,他爹到底怎麼想出來的呀?
關于霍秦川是如何奇思妙想想出來把四十多歲的妾室轉送給這妾室生的二姑奶奶的公爹的主意?在老太爺的院裡,霍擎就在詢問長子,霍秦川裝苦澀腔:“爹,鬧出這種醜事,您不安慰我就算了,您怎麼還能忍心再在兒子心裡的傷口上撒鹽?”
“沒外人就别裝了啊,嗳,霍漓江來得正好,你讓霍漓江說,這事是你做的嗎?”
“當然是霍秦川做的!不是霍秦川做的難道還能是霍秦川的媳婦做的呀?”霍漓江走到庭前看着這個坐在小闆凳上裝受害者裝可憐的親哥哥,真是服了他了:“老哥你真有才,你怎麼就能想得出把娉姨娘送給愗郡公呢,你害得我聽說的時候都把茶水噴了。”
霍秦川哀怨:“哥哥我太傷心了,你們身為我最親的人挨個往我心傷上撒鹽。”
于是霍擎痛快地忽略演上瘾的長子:“算了,咱别搭理霍秦川了,越裝他還越起勁兒。”他跟二兒子商量:“你說,霍秦川會想再找個替身嗎?這替身找得多了可容易被看出端倪。”娉姨娘當然是個替身,隻夠蠢哪能撐得起她作妖二十多年。
霍秦川臉黑:“爹?!”
“咋啦,你當你爹想看你們兩個糟心玩意兒喜歡個人都不正常的。”好嘛,老太爺再開腔把霍漓江給得罪了,霍秦川再喊爹的同時霍漓江告誡:“老爹,我警告你,我對霍秦川喜歡人的品位實在看不上眼,你不要再把我那位跟霍秦川喜歡的那位相提并論。”
“呵…”霍擎打量嘲笑霍漓江的眼神簡直不要太意味深長啊,霍漓江炸毛:“難道是我想找她嗎?我不是沒得選嘛,我要是能有得選我可能會想要找她嗎?”
“行啦,多大點事,值得你又這樣嚷嚷嗎?”霍擎老太爺嫌棄:“回答問題。”
霍漓江瞟眼黑臉的親哥然後拿他當不存在:“要我說,我真不覺得娉姨娘像她,大哥自己就很謹慎,大嫂和海嘯就連娘都是這麼多年都從來沒察覺過,就算老哥真會再找個替身,我賭霍秦川他自個兒就會把控好不會再讓第四個人發覺。”
被老父親和弟弟接連戳心肺管的霍秦川強悍奮起,站起來,不想理會他們地走了。
白雲蒼狗,歲月流金,一抹明媚穿過庭前樹蔭悄悄收藏起淹沒在光陰裡的秘密。
相比于皇宮外八卦霍家流言的鼎沸,皇宮中因霍家的熱鬧尚未傳入而風平浪靜,今日乃霍貴妃的生辰都未有任何不同,對霍貴妃生辰和前些天皇後生辰時同個動靜也就是沒動靜,郭皇後和今早早早進宮來陪她的母親建威侯夫人都松了口氣。
建威侯府不清楚皇帝對霍貴妃生辰的安排,悉知霍家和霍貴妃在故作姿态的莊太妃哪兒想到郭家竟連班丞相傳給百官皆知的消息都打探不到;不然,她怎麼也得把這消息送過去。令愔夫人的娘家人不在京畿,莊太妃隻把這消息送給令愔夫人了。
班丞相奉旨意傳喻百官知曉皇帝對霍貴妃生辰的安排時故意漏掉的可不止一家。
晏霁之走進皇城,來到長春宮外,在距離長春宮的宮門還有數百步遠時看見一襲粉白描彩繪宮裙的霍靈渠站在宮道上,他忙疾步迎上去:“怎麼站在宮道上?”
“霍家是不是出事了,你曉得嗎?我算算雄鷹他們巳時出府,這會兒也該到了呀,怎麼會還沒個人影?”霍靈渠擔憂:“是否霍家出事了,他們沒空再來看我呀?”
“白高興場,還以為你是候着我呢。”晏霁之拈酸,霍靈渠差點想拍他一下,顧及周圍這幾個宮婢、雖然站得遠不能偷聽但到底能看見,她忍住,嗔道:“我跟你說正經的,我許久沒見桑柔和小祐了當然會想念,我都沒想到你今日會來看我。”
晏霁之輕易被哄好,眼眸溫柔似水笑:“今日是你生辰,怎麼打扮這麼素雅?”
霍靈渠一襲粉白宮裝,鬓間一支粉玉簪一支珍珠步搖,素得都像不喜自己的生辰。
她眉眼柔和道:“我今早有抄佛經,我的生辰與姑母早夭長女的忌日太近,我沾着這位早夭表姐的光得到姑母如珠如寶的疼愛又怎能再傷姑母的心?”
“都二十五年了,霍太後豈會還在意這點碎末,你過生辰嘛總該要喜慶些。”
“不妨的,我原本就許多年不過生辰了。”霍靈渠再問:“你可知霍家是否出事了?”
晏霁之把事情告訴她,霍靈渠:“……”默下懷疑:“娉姨娘沒這麼饑渴吧?
“我不在,你饑渴難耐嗎?”晏霁之逗她,霍靈渠被噎得險些羞紅俏臉,真想打他下,再忍住,視野中出現皇帝的身影,旖旎的氣息瞬間散:“皇帝來了,我姑母有些惱雄鷹他們都快到午膳的時辰了還沒來,我回長春宮去解釋,你應付皇帝吧。”
“用過午膳,你請旨回趟霍家。”霍貴妃回趟霍家,他才能多見會兒,唉。
霍靈渠應過離去,晏霁之凝視兩眼再轉身,皇帝已站在他面前,他請過安再自覺禀告:“今早霍家鬧出的醜聞,不知陛下耳聞沒有?臣猜穆國公這位娉姨娘應是被算計的,但臣猜不好是誰在幕後,故而臣進宮來想和霍貴妃探讨。”
明顯随口扯幌子,正徽帝嬴忱璧大度得沒跟他計較,卡着字重複:“猜不好?”
“是,臣不信是穆國公夫人做的,一個對自己根本沒威脅的妾室,穆國公夫人何至于頂着既損名聲又損和丈夫情份的後果來除之,故,臣甯可猜是霍海嘯做的都不信是穆國公夫人在算計,可霍海嘯又豈會把個父親的小妾看在眼中?”
晏霁之真覺得此事透着詭異:“他們應該都不至于出手,所以臣猜不好了。”
嬴忱璧沉吟片刻,沒跟晏霁之探讨隻帶他去長春宮給太後請安,皇帝原本沒打算過來,怕他留着會讓貴妃和姐妹們相聚有些拘束;可晏霁之求見貴妃,他自是得過來。來長春宮途中收到霍家最新的消息,他真沒多想就猜是穆國公夫人了,唉。
皇帝邁進長春宮正殿,給太後請過安,霍靈渠即提出要求,她午後想回趟霍家。
“貴妃,朕剛收到消息,海嘯在給庶弟分家,霍家今日有得鬧了,你再去,不妥。”
“有何不妥?”霍靈渠不贊成:“哪怕霍家會被鬧得雞飛狗跳還能沒個我待的地兒嗎?何況今日乃我生辰,就算不回家,我想出宮走走看看宮外的鮮活都不行嗎?”
霍太後直接做主:“好了皇帝,用過午膳,你就陪貴妃出宮走走權當慶貴妃生辰了。”
“好,母後,朕午後就陪貴妃出宮轉轉。”嬴忱璧沒再反對,溫和應下,吩咐蔣厚運:“使個宮人在外候着,霍楓葉他們若是兩刻鐘内還不到,就傳膳吧,就算霍家鬧出了點事,可今日畢竟是貴妃的生辰,沒得來這麼晚的理兒。”
大總管領命退下,霍靈渠要反駁被她姑母阻截了,霍太後附和:“是不像話,到底是來給貴妃祝壽還是來長春宮蹭飯?”其實霍太後對這群不着調的來得早來得晚沒多大所謂,但踩着午膳的時辰不擺明是沒把貴妃放在心上,能叫她沒脾氣嗎?
霍靈渠想打圓場又被搶前,晏霁之笑着緩和:“太後,根據霍家的消息,霍二姑奶奶想求父親寬解反被穆國公叫奴婢們把她綁起來扔出府去,穆國公又是今日就要給那庶子分家,想來對舒窈和雄鷹他們都是新奇,會留在霍家多看會兒也是情有可原。”
“什麼情有可原?”霍太後不肯買賬:“他們又不是沒見過霍鴛嬌被綁起來扔柴房裡,何況是霍秦川在盛怒當頭時把霍鴛嬌綁了扔出府,值當什麼新奇?”
“霍鴛嬌出閣前還被穆國公綁起來關在柴房裡過?”晏霁之覺得新鮮了,看向皇帝,嬴忱璧同樣覺得意外:“母後,這霍二姑奶奶因何事竟惹穆國公那麼震怒呀?”
霍太後端茶盅喝茶,懶得回答皇帝的蠢問題。霍靈渠解釋:“陛下,是我童年在霍家時娉姨娘和霍鴛嬌跟我争誰是霍秦川的心尖尖,大伯對她們禁足、打手心闆、掌嘴都罰過了還認不清,隻能把她們綁起來扔在柴房裡,當年都把她們綁過好幾回的。
真不是我想懲戒她們,實在是娉姨娘和霍鴛嬌太能鬧騰,把她們放出柴房,沒個半年,她們又能作妖,我八歲前差不多每年都要把她們綁起來扔在柴房裡關兩三回。”
晏霁之和皇帝對視眼,他提示:“貴妃,您是侄女,跟人家的寵妾女兒争誰是穆國公的心尖尖是不是争錯了,您不是應該争做你父親霍漓江的心尖尖嗎?”
“你有意見呀?”霍靈渠渾然副你有意見就給我閉嘴的霸道宣告:“是伯父又怎麼啦,大姐争不過庶妹和爹的小妾當然隻能由我來争,我不争難道由着她們在霍家鬧騰個沒完嗎?霍漓江的心尖尖就是我,獨獨我一個,難道我還要跟我自己争誰得父親疼愛嗎?”
“看來靈渠你赢得很徹底。”晏霁之由衷點評,霍靈渠揚揚小腦袋,驕傲笑:“當然啦,我問大伯,在他心裡是我重要還是娉姨娘和她生的兩個姑娘重要?霍秦川就宣告,娉姨娘和霍鴛嬌霍鹣嬌加起來連我一根頭發絲兒都比不上,我就是他霍秦川的心尖尖。”
晏霁之再和皇帝對視眼,感觀真是莫名奇怪:“那麼,舒窈得到了什麼答案?”
“哦,大姐呀,大姐問大伯是她重要還是娉姨娘霍鴛嬌霍鹣嬌重要?大伯說,霍舒窈你就不知體諒你爹憐惜寵妾的心嗎?你這不孝女,哼!”霍靈渠同情:“大姐很郁悶。”
“是的,舒窈真悲催。”晏霁之很贊同。
被同情的霍舒窈心情舒暢地領着堂妹走在前來長春宮的宮道上,托霍貴妃之前鬧着要跟皇帝同歸于盡的福,霍桑柔進皇宮來,沿路遇到的宮人們都沒誰敢對她指指點點。
但霍桑柔真是要被皇宮的巍峨廣闊給大瞎眼了呀:“這皇宮到底是有多大?”
“五千五百畝。”霍舒窈告知這走暈乎的堂妹,霍桑柔被吓到了:“什麼,五千五百畝?我的小院是一畝半,五千五百畝得多大,這麼大個地方要走幾天才能走遍啊?”
“你走幾天都走不完,你會迷路的。”霍舒窈真沒鄙視傻樣的堂妹而是據實推測,霍桑柔想着讓她快走暈的宮道贊同:“呃,對對對,這麼大地方,我自己走肯定迷路。”
小祐娃娃走得累還由霍桑柔、霍楓葉和霍三少奶奶輪流抱着走過段。他們緊走慢走得,總算是趕在皇帝限定的末點趕到了長春宮,霍桑柔拍拍腦袋,牽着小祐跨過高高的門檻,擡眼就看見姐姐小跑來,她高興得連忙抱起小祐迎上去:“姐——”
“還好,都沒見瘦。”霍靈渠美眸溢滿笑,給妹妹理理秀發,接過小祐來抱,看見走過來的小叔和堂姐堂弟們,溫柔道:“先進殿給太後請安吧,陛下也在,就要傳膳了。”
霍楓葉應好,終于這麼近地看着霍靈渠,終于能說上話了,霍楓葉眼神出奇溫暖。
霍桑柔抓着她姐姐的衣袖有點忐忑,畢竟是參見皇帝和皇太後,平頭老百姓見皇帝和皇太後誰不怕,就算回歸霍家了,她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同,她看待自己就是個小老百姓,老百姓對皇宮對皇帝的畏懼就像是深深刻在骨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