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闖禁宮視同謀反!
事情出來,阖宮對佟家人闖宮的議論立時蓋過皇宮中新冒出的對令愔夫人的談論。
令愔夫人鬧着陛下給皇後的娘家妹妹賜高位嫔妃位在宮裡是盡人皆知了,今兒午後,她又去到皇極宮跪在禦前,跪足足一個時辰之久,大家自然都以為她仍是為幫郭皇後,直到,陛下派遣大總管趕往椒房殿請皇後,蔣厚運抵達椒房殿竟是對郭皇後說——
“皇後娘娘,令愔夫人求陛下恩準她從今往後與您不再會見,陛下問夫人何事竟鬧得如此不可開交,令愔夫人不肯禀告,隻求陛下允準。日頭曬,令愔夫人在太陽底下跪了許久,陛下到底于心不忍,隻得委屈皇後娘娘您,這個月,皇後就免衆嫔妃請安吧。
陛下特意交代老奴請娘娘切莫胡思亂想,令愔夫人蕙質蘭心向來知禮儀,定是和皇後娘娘您有所誤會才會有此胡鬧,下個月,兩位娘娘誤會解開就好了。”
哪還等得及下個月,郭皇後領着大批宮人怒火沖沖趕去皇極宮,在皇極宮宮牆外相遇,怒形于色地教訓她:“你在做什麼,本宮叫你來求淑妃位,你在做些什麼啊?!”
令愔夫人跪一個多時辰,膝蓋疼,皇帝有氣,不給她派轎辇,得讓婢女們攙扶着走,然而面對郭皇後,令愔夫人讓婢女們退下,她自己端正站着,昂首平視道:“陛下已經允準,臣妾與皇後從今往後不再會見,請皇後自重。”
語畢,她挺直背脊忍着疼痛保持與平時無異的步子帶她的宮人們繼續往前走。
“你站住!本宮命令你站住!”郭皇後近乎是用吼的,令愔夫人置若罔聞,郭皇後難以置信她敢這樣放肆,怒不可遏地快步追上去,疾步追上她并擋在她面前,面容鐵青地教訓:“你在作個什麼勁兒啊,本宮告訴你,你若是再放肆,休怪本宮不心疼你!”
令愔夫人眉目冷淡:“皇後娘娘的疼愛,臣妾消受不起。”
郭皇後被氣得瞪圓了眼睛,她二位各自的宮人反倒都有些不知該勸還是該給娘娘助陣,在皇極宮宮門前觀察的蔣厚運直嫌鬧心,躲暗中的宮人們看得津津有味,在此前,令愔夫人可是要給郭皇後鞠躬盡瘁的架勢啊,出什麼事了竟然鬧到翻臉了?
“本宮看你是仗着陛下寵愛恃寵生嬌全然沒個體統了,本宮再不管教你還得了嗎?!”郭皇後揚起手要發飙時被霍靈渠及時攔住:“表姐息怒,夫人,你退下吧。”
“臣妾告退。”令愔夫人屈膝施個禮後離去,郭皇後咬牙忍着沒反對,打發掉霍貴妃,她再去鐘萃宮管教她也不遲。人走遠些了,霍靈渠勸道:“表姐,何必跟她一般見識,你若追去鐘萃宮鬧得太難看,陛下想裝聾作啞都不行,算了吧,你回椒房殿吧。”
“算了?”郭皇後被驚得差點不可思議,不管四五六地就不滿反駁:“你沒看見她對我什麼态度嗎,這是能算了的嗎?她要是對你這樣嚣張,你能算了嗎?”
對霍貴妃這般發牢騷,郭皇後沒覺得不妥,有些旁觀的宮人額頭冒黑線,皇後你别搞得敵我都不明了呀,你和霍貴妃是敵對的,你這樣好像貴妃親近你似的真不合适啊。
“可晌午時你罵她了呀,你嫌她辦事不力嫌她沒用在心裡嫌就好了嘛,何必罵出來,人家是寵妃,心氣高,哪能受得住被你罵,看看,你罵了她,後果立竿見影吧。”
“我罵她又怎樣?!”郭皇後更沒覺得有何不妥,她确實罵過令愔夫人呀,愈發憤恨道:“我堂堂皇後還罵不得她一個小妃子嗎,我看她就是欠管教,我這麼多年對她都是好言好語客客氣氣的,就今日罵了她,她居然就敢對我甩臉,再不管教還能得了嗎?”
“可人家得寵呀。”霍靈渠懶懶提醒:“她對中宮如此無禮,陛下都顧及她的臉面,讓你改成這月免衆嫔妃請安,你跟她硬碰硬還能讨得了好嗎?回椒房殿吧。”
郭皇後被噎得又憋屈又惱恨,突然急中生智:“這不還有你呢,你跟我一起去鐘萃宮,我就不信,我們堂堂皇後貴妃還能教訓不了她一個小妃子?!”
霍靈渠&衆宮人:“……”
難怪皇帝不肯自己出面,非得讓她來勸郭皇後,估計郭皇後逮着皇帝也是能說我們一起去教訓她,霍靈渠默下,和顔悅色哄:“可表姐你想過沒有,你圖一時痛快去跟她撕破臉,将來,她還能讓你的兒女好過嗎?我不是不肯幫表姐,我也有苦衷呀。
翁美人就快要給我生皇兒了,倘若我不能陪伴皇兒長大,我也隻能想多給皇兒積善緣,人家有恃無恐呢。表姐,咱們就當是為皇兒們,能忍的,且就忍一忍吧。”
郭皇後聞言不甘難受地些落淚,白皙的臉随之浮現委屈,霍靈渠拿手絹給皇後擦擦臉,面上演到底,心裡沒可奈何這位皇後的迷糊,居中宮尊位都四年多了,還像個小媳婦似的在人前毫不遮掩地顯示出你的怯弱不是主動讓阖宮上下看低你嗎?
“好了好了,我們不和她一般見識,就當是陣風,随她去吧。”霍靈渠安撫過,側過頭,闆臉傳喚賴嬷嬷吩咐:“賴嬷嬷,還不快過來扶着皇後回椒房殿。”
“呃,是,是,貴妃。”賴嬷嬷趕忙上前,心裡真覺蹊跷,霍貴妃盤算着什麼陰謀呢,令愔夫人沒個征兆就跟椒房殿翻臉了不可能沒有霍貴妃的算計吧?
似賴嬷嬷般作想的看客不在少數,令愔夫人和郭皇後翻臉的消息猶如飓風掃蕩,皇宮中沸反盈天,有猜是霍貴妃從中作梗,也有猜是令愔夫人自己的緣故,猜後者,譬如莊太妃:“居然拎不清到自毀前程,令愔夫人這寵妃路算是到頭了。”
鞠太妃過來跟她商量趁熱打鐵再給皇後推一把,碰上她也在和奴婢談論此事,詫異道:“自毀前程?這不擺明就是霍家在作祟嗎,怎麼會變成令愔夫人自毀前程?”
“跟霍家沒關系,是令愔夫人自己在給自己作孽。”莊太妃眼眸回轉間一絲鄙夷流瀉:“她僅是被皇後罵了就要求皇帝恩準她與郭皇後不再會見,還像話嗎?
宮裡能是容不得她受委屈的地方嗎?誰在皇宮裡能不受委屈,霍家都好歹還有幌子遮掩——郭皇後自請辭位,她比霍家還了不起啊,這種妃子,皇帝還會再寵她嗎?”
“呃,對啊,哪有這種嫔妃。”鞠太妃被說服道:“這是令愔夫人自己在作死。”
消息傳進芷筠齋,霍秀儀霍鹣嬌很專注地隻痛罵令愔夫人,她可沒忘,她不想去椒房殿請安時就是令愔夫人害她又受罰又受罪,結果令愔夫人居然自己搞這麼一出?!
霍鹣嬌罵得滔滔不絕,就沒有要停歇的意思,直至佟家擅闖禁宮的消息傳來。
“闖宮?闖宮可是死罪,他們做什麼要闖宮?”沒待宮婢禀報,霍鹣嬌又連連問:“嗳等等等等,霍蓁蓁,啊不不不,佟蓁蓁,佟蓁蓁,佟蓁蓁和佟振羽在不在啊?”
“禀秀儀,佟蓁蓁和佟振羽在的,他們兄妹和他們的母親都在。”
“哈哈哈……該!”霍鹣嬌樂了,把罵令愔夫人抛開,轉而看這娘仨的笑話。
翁美人也很快收到消息,特别不明白:“佟家人到底什麼腦子呀?”
莫說是她了,見慣各色各樣人的莊太妃得訊時都一臉懵:“闖宮?擅闖禁宮視同謀反,佟家是瘋了還是活得不耐煩了來闖皇城,這怎麼可能?”
“真的!”鞠太妃肯定道:“消息确鑿,佟家就是擅闖禁宮了。”
“哎,是不是禁衛裡有霍家和晏家的人故意冤枉他們啊?”小朱太妃懷疑。
“那麼多雙眼睛看着,怎麼可能能作假冤枉他們,禁軍又不傻的。”鞠太妃傳播道:“是佟振羽和禁軍動手,佟家人走過承天門,闖宮成鐵闆釘釘了,禁軍才把他們拿下的。”
阮太妃不解:“不是說佟家是來告禦狀麼,告禦狀怎麼會變成闖宮?”
“他們對禁軍說他們要告禦狀,話說過了他們就要進皇城見皇帝,這不就成闖宮了。”鞠太妃吐槽道:“告禦狀連張狀紙都沒的,禁軍讓他們拿狀紙來才能給他們呈上去,佟家人都不肯,就說要告禦狀,話說了就要進宮見皇帝,禁軍阻攔,他們就硬闖了。”
“可擅闖禁宮視同謀反啊。”莊太妃猶疑:“佟家能連這點常識都不知嗎?”
“你知道他們叫嚣什麼嗎?”鞠太妃無語凝噎:“我們家妙兮可是要做娘娘的,你們這群侍衛再敢不識好歹,我就讓陛下把你們全砍了,什麼闖宮,我們是告禦狀,是情勢所迫才等不及等陛下召見,陛下念在我們妙兮的份上必會體恤不會怪罪我們。”
圍觀太妃們&衆宮人:“…………”
小朱太妃受不了地翻白眼,田太妃籲出口濁氣總結:“佟家人真不正常吧。”
“這還用你說嘛。”鞠太妃嫌道:“正常人誰能把告禦狀告到闖宮。”
莊太妃忍住不要被惹出氣來,她被郭皇後蠢得就已經夠夠的了,沒想到佟家居然能蠢得比郭皇後還突破下限,真是活該要找死。
皇宮内因佟家人闖宮而甚嚣塵上,威壓逼人來的皇城前亦已聚滿看客,多數人家都不疑佟家離潰敗不遠了,但還真沒人想到居然隻堪堪經過一天,佟家就能把自家敗掉,不過以佟家做夢做得都瘋癫了看,他們會擅闖禁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擅闖禁宮的六名人犯被吊挂在皇城城樓前示警兼等候陛下發落,在佟老太太他們要硬闖時逃離的四個佟家奴婢看得心有餘悸,今早,老夫人是帶着大批奴婢去晏家的,二姑奶奶也是帶着大群奴婢去霍家的,是晏家和霍家都閉門不理,奴婢們心思浮動了。
任他們在府外怎樣鬧都沒用,便有奴婢提議回佟家搬救兵,溜走兩個,有了這前例在,找借口離開的奴婢越來越多,挨到晏家和霍家應對時,老夫人那兒還有四個奴婢陪着,二姑奶奶母女倆身邊還有兩個奴婢留着,六個奴婢全被順帶着送進牢裡了。
從京兆大牢出來,又有兩個打着回佟家報信的名義溜掉了,就她們四個奴婢陪着來的,可在老夫人要硬闖皇城時她們是真不敢再陪着了。這會兒更是慶幸,她們隻是奴婢,如果真陪着闖皇宮了,老夫人他們或許還能沒事,她們幾個奴婢還能有命活嗎?!
湘王在人群中凝望着被吊挂在空中的表妹,想走近些好看清楚又踟躇,心裡怪難受的,蓁蓁在霍家時養得多嬌慣多金貴啊,離開霍家才一日,竟然就這樣遭罪。
霍雄鷹被身邊人恭喜也都沒什麼高興:“我對佟家真是要醉了,你們知道吧,這夥人闖進承天門被禁軍攔住時還在叫嚣着:我們妙兮可是要做娘娘的,再不識好歹,我就讓陛下把你們全砍了,還有什麼,陛下念在妙兮的份上絕不會跟我們計較……”
“知道知道,大家都知道的,這事傳出來,真是讓人嘲笑都懶得嘲笑了。”薛述嘉很有感悟地點評:“那些禁軍看這群佟家人肯定不是當瘋子就是當傻子看。”
“不瘋能闖宮還能走承天門嗎,他們走的可是承天門的禦道!”晏和之着重提醒:“單是走承天門的禦道就是死罪了,是擅闖禁宮把這項罪包括進去了才沒拎出來單算。”
一個不和諧的怯弱男音冒出來:“那,那皇兄會判他們坐牢嗎?”
衆位貴公子循聲而望,瞥見湘王擔憂的猶豫樣,薛述嘉鄙視:“你到底懂不懂擅闖禁宮視同謀反啊,你就直接把死罪忽略了嗎,你不會真在擔心佟蓁蓁吧?”
“胡說!”湘王忙不疊駁斥,氣短地逞強辯解:“我是心地好,不忍看他們死。”
“我怎麼沒見你對其他人心地好,怎麼輪到佟蓁蓁,你就一而再心地好了呢?”
“薛述嘉!”湘王怒了,薛述嘉洋洋得意告誡:“我是你表哥!”
“才比我大幾天,你跟我擺什麼表哥的譜,我告訴你,現在立刻給我道歉,若不然,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對霍桑柔的心思——”湘王正威脅着呢冷不防被偷襲,薛述嘉踹他道:“你要點臉吧你,你對佟蓁蓁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了,有本事你納她進門啊你!”
“你敢踹我?!”湘王必須不能忍絕對要回擊,相差沒幾天的表兄弟混戰在一起,周圍人看向霍雄鷹,霍雄鷹都嫌糟心地去把薛述聰找來再拉架,薛述聰更嫌糟心,把這倒黴弟弟拽着走時還訓他:“你閑得還是有勁沒處使啊非得打上一架才舒坦……”
當然,霍雄鷹是不會訓湘王的,但霍雄鷹也不想理會這個明顯向着佟蓁蓁的湘王表弟,可他不想理會湘王,湘王是要拽着他的:“三表哥,我們一起去向皇兄求個情吧。
蓁蓁是被佟家蒙騙連累的,她回到霍家就不會再犯錯了,我們求皇兄讓蓁蓁回霍家吧。我今早悄悄看她想回自家都回不得真怪可憐的,而且貴妃真的太狠了,我下午聽說她下令讓霍家把蓁蓁送去牢裡時我都不敢相信,蓁蓁自幼嬌生慣養哪受得住牢獄之苦。
還有闖宮這事,把他們關在皇城裡等候發落不行嗎,被這樣吊挂着讓蓁蓁還怎麼嫁人,肯定又是貴妃在蠱惑皇兄,她非得逼得蓁蓁沒地兒活才肯罷休嗎,真的不能——”
“湘王!”霍雄鷹強烈打斷:“佟蓁蓁嬌生慣養,我三姐就活該遭十多年的苦難嗎,誰給佟蓁蓁嬌生慣養啊,是霍家給她的,是我三姐走到家門前都沒進家門才給他們的!
何況霍家給他們嬌生慣養榮華富貴,霍家又得到了什麼,你昨天沒活過是吧?誰狠啊,那倆玩意兒一門心思盯着要争奪繼後位想害死親姐姐時你怎麼就像個沒事人?
擅闖禁宮又是什麼罪,是視同謀反的死罪!
佟家人自己找死,你都能把屎尿盆子往貴妃頭上扣,你又安得什麼心啊?
你喜歡佟蓁蓁不用藏着掖着,你想納她、你想為她跟霍家斷親都行,但你不用把你那些心思拿到霍家人面前來說,姓霍的消受不起,我霍雄鷹嫌惡心。”
霍雄鷹暴怒而走,怒火波及範圍大得把沒走遠還在訓弟弟的薛述聰都給打斷了。
一片尴尬中,附近的貴胄少爺們小幅度遠離,湘王小白臉燒得滾燙,好像大家都在對他指指點點,難堪得要逃跑時突然冒出道對他幾乎是解救他于水火中的天籁之音:“我要去求陛下饒恕佟家的死罪,顧念我生母,我也是于心不忍,王爺要一起嗎?”
湘王轉過身看到晏霁之,簡直像看到救星:“好,好,我們同去求皇兄開恩。”
晏霁之滿含善意微笑:“王爺心地好,您對佟蓁蓁更沒有男女之情,您是把她當妹妹,當親妹妹看待,您放心,我會向霍雄鷹解釋清楚,絕不讓他平白污蔑王爺。”
“對,對對對,我是把蓁蓁當妹妹,我疼愛蓁蓁就像疼愛親妹妹一樣,沒有男女之情,他們全都誤會我了。”湘王簡直像找到知音了,邊上圈人看他們一搭一唱地可真無語。
“臣懂得,臣更要恭喜王爺,佟蓁蓁能取代您親妹妹的位置。”晏霁之牲畜無害地誅心:“聖人和太後的八公主、湘王您的同母親妹泉下有知,知道哥哥已經找到人取代她,不會再為她的死痛苦難過,八公主在天有靈定然甚感安慰不會再死不瞑目了。”
湘王如遭電擊呆立當場,貴胄少爺們看晏霁之想原來你是我方戰友啊,藏得夠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