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林城的第一晚,陶栀子終是安頓了下來,待劉姨走後,置身于這樣安靜而陌生的封閉空間。
很難得地,她在獨處的空氣中尋到了一份可貴的安全感。
越是封閉的空氣,越是不流動的空氣,越安全。
晚飯時分,劉姨來敲門邀請她一起用晚餐,陶栀子以整理行李為由委婉拒絕了。
迫不及待去洗了個澡,換下了自己身上早已不适感爆棚的衣服,穿着一件被洗得領口有些變大的T恤和白色牛仔短褲,衣褲兜風,偶爾露出的身形線條單薄得可怕,如骨架上直接披上了皮。
赤腳踩在木質地闆上,腳背蒼白,透着骨頭的形狀。
打開行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常備藥品全部拿出,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頭櫃的抽屜裡,最容易夠到的位置。
再從行李中拿出一張餅,規則地對折三次,正好方方正正,放在牙下一咬,需要廢些力氣才能将多層餅咬得整齊,需要一定的技巧。
但是她對于這張餅的理解,不謙虛地說,超過了很多人。
将頂燈關閉,留着床頭燈的昏黃光線。
燈光絨絨,帶着惺忪。
餅的味道十分寡淡,恰好她是淡口,包裡有包裝好的小鹹菜,不過她懶得拿出,隻覺大概是火車坐久了,鼻腔裡的氣味沒有完全散盡,胃口不佳。
擰開剩下的半瓶礦泉水,搭配着餅很慢地下咽,很多人都說這粗糧煎餅不起眼,是幹糧而已,但是陶栀子能從其中嘗出了很淡的麥香,稍縱即逝的質樸的玉米清甜。
正享受着這份難得的甯靜時,桌上的手機發出兩聲茲茲,是一條短信,備注是“孫醫生”。
【栀子,你該回來繼續治療……】
陶栀子掃了一眼信息開頭,便猜到了下文内容,收信箱裡一整排都是同一個人發來的同樣的話。
沒有猶豫,将手機按下鎖屏,随手扔到了床上,讓它遠離自己的視線。
這時屋外起了風,将她的注意力全然吸引了去,一擡眼,眸光投向窗外。
屋外院牆内的古樹梧桐,被狂風吹亂了造型,夜幕下風雲湧動,電閃雷鳴,下起了急雨。
瘦長閃電淩空,在天際的烏雲之後,一道雪亮的光擊破了低垂夜色,像是敲裂了天外的蛋殼。
狂風混雜雨水,在陶栀子開窗的瞬間一股腦灌入屋内。
長空一聲轟隆,她被驚雷吓了一跳,但是下一瞬卻毫無懼色,雙手支在窗沿上,毫不介意頭發沾濕,寬大的衣擺吹得淩亂,睫毛在風中擾動眼皮。
林城的天氣像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似的,但是她卻興緻勃勃地欣賞起雨幕來。
她向來喜歡雷雨天,總覺得電閃雷鳴的世界帶着些熱鬧,生靈在此刻都會叫嚣,發出聲音,雨水滾動,在地面颠沛流離。
陶栀子愛的恰好這這份雨天的動蕩。
這個視角下,她注意到主樓三樓中間的房間亮着燈,一個高大的人影映在了窗邊,一截皓腕從白色窗簾内伸出,穩穩握住窗戶把手,果決地将窗戶關上,随即屋内人影消失在窗邊。
在大雨瓢潑的這天,直到夜雨沉默,主樓的那間房間才徹底滅了燈。
林城,全國最發達的城市之一,是充滿喧嚣的不夜城,可此時,在圍牆之内的一切,像是被按下靜音鍵,發不出聲音。
也給了陶栀子,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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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的結構雖然做了隔音設計,但是清晨依舊會在後院的忙碌中被喚醒。
陶栀子是被一種直覺喚醒的,她沒有賴床習慣,睜眼之後就不會再陷入睡眠。
總時刻覺得,一天中清醒的時間多一些,她能體驗到的就更多一些。
她今日見劉姨的時候倒不似昨天一樣離得一米遠,因為怕身上味道影響别人。
整理好自己後,她拎出自己準備好的禮物去後院循着聲音找劉姨。
雨早已停歇,草地上嵌着水珠,長到腳踝的褲腿走了一圈後,潮到了膝彎。
走近一看,才發現後院在被石牆劃分空間後,竟然藏着一個生态池,裡面遊着些不明種類的魚,但是池水有些渾濁。
劉姨正在池塘邊上指揮着人打掃水面,經過半晚暴雨,池塘中進入了一些落葉和泥沙。
“劉姨,需要幫忙嗎?”
陶栀子見狀,将手中紙袋往廊下一放,便上前問道。
劉姨聞聲看來,工作狀态下的她露出了微笑,跟她寒暄到:
“小陶起這麼早啊,不礙事,很快就清理好了,昨晚那麼大的雨我還擔心池塘裡的錦鯉會死,這些都是江先生之前從新瀉買來的,幸好補救及時沒什麼大損失。”
陶栀子看出劉姨對池塘的憂慮,心生好奇:
“如果魚死了,江先生會怪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