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樂,你……”崔息以為她還不知道自己家被燒毀的事。
陸笙極在乎家,崔息知道的,這樣子隻能說明她不知道,可桌子上又擺着一把滿是灰燼的長刀。
“哦,你是想說謝家人把我家燒了這件事吧?”陸笙左右調整了一下蓋子,邊調邊問。
“是,阿樂準備如何處置?”崔息已經決定,如果陸笙再不追究,他就要替她追究,去年他們握手一起度過的熊襲案已經賦予了些他操作的眉目。
“那當然要打回去,聖人都以直報怨,我難不成還要伸另一邊臉給人家打?”
“之前那謝栖真割了你的弓弦,阿樂那時為何不以直報怨?”
陸笙頭歪一歪,似在回想,片刻後她答:“她割弓弦的目的是破壞公家炸石,是想一家獨大,可能隻是正好選了我。
崔息一時不知怎麼說,她萬事都分得太清楚,将自己也摘出了明明事關自己安危的事情裡。
“可是她燒了你的家,夫人。”
“是,她燒我家的屋子就是欺軟怕硬,若她真敢,有本事燒了這縣令府邸,所以這就是私仇了。這種事我們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陸笙看到崔息比自己還生氣就問他:“儒家弟子說‘家’,敢問雲臣,何為家?茅屋一間是家麼?有名義上的雙親便是家麼?”
崔息沉默,若在以前他又确切的答案,可現在,他隻能沉默。
一切禮法在心裡如過火焰,其中一些東西化作了煙。
“對不起。”
陸笙沒有想到崔息會對自己這樣說。
“我把你也變作了身不由己的人。”如果不是選擇她成婚,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甚至如果有這樣的事,她不必顧着自己的名聲。
“雲塵……”陸笙很難在這個時候說他把自己看得太重這句話,因為自己也一樣。把自己看得太重,太過極緻後便會陷入道德泥沼,以為自己長于他人,以為自己可擔更多責任。可明明隻是血肉之軀,是普通人,既沒有恒久的生命,也沒有解開所有疑惑的智慧。
又說什麼身不由己,無所憑借生存天地隻是莊生所構想期待的至臻境界,人生天地大多都是身如浮萍。
“阮清淮跟我說阿樂不喜人幹涉,我……我到底該為你做點什麼……”
崔息想到阮清淮對自己的冷笑,笑他永遠也不會懂陸笙真正要的是什麼東西,陸笙的人生裡甚至可以不需要自己。
陸笙将崔息的手緊握,崔息擡頭看到她笑得意氣風發。
她問:“大人,謝家已成虎狼之勢,我有驅虎逐狼之計,大人可願一聽?”
崔息被她捉手來到桌前是二人對坐,開始講永平縣。
陸笙說:“想治謝家獨大,一手遮天,目無法紀這件事得從根本上治。”
她又将永平縣比作一塊餅。若餅隻有手掌這麼大,那謝家已分其中小半,那有什麼辦法可以将謝家的勢力削弱呢?
一是将餅變大,這也暗含發展之理。
二是将外邊的商人吸引過來,有競争自然就不會一家獨大。
現在永平已無礦可挖,若要将餅變大就需要有什麼新東西可以賣出去,同時也得有足夠的糧食讓别地的人住進來。
崔息聽陸笙這麼說,簡直要拍桌,這與他想得簡直一模一樣。
“永平縣位置特殊,曾經有南邊的貨靠這運輸,可惜路不便,太窄。”崔息看過文書,裡面有這樣的記載。
陸笙當然知道這件事,可惜上任縣令不肯修路,不然老莊的镖局怎麼可能隻有這麼點大,養不起人,很多次都是臨時雇人。
“還是得家家有儲糧才好。”崔息皺着眉提到關鍵處。
永平縣“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問題一直有,但這是在縣城周圍,縣城以外是寡卻均,有些錢财的已經搬走,無心無力的才留了下來,以至于有些村内還是吃得野生稻子,南邊的土人村落就更不知是何種情況。
“我對田事略懂一二,今年讓我先試上一試,再取一二村落試驗。至于如何将餅做大一些,或可推廣絲織、制藥、釀酒等,如今南北的商路還沒真正暢通,但謝家必有門路,我們也應早做準備。”
崔息點頭,又在沉思良久後忽然問了一句有些異想天開的話。
“夫人,将縣城往東挪三十裡如何?”
陸笙沒有回答,這事雖好,但八字都寫不出一撇,甚至墨水都不知道從哪來。這是何等大的工程啊,尤其是對于永平縣這樣的窮地方來說。
陸笙想得認真,鼻尖卻嗅到一股焦糊味。
壞了,雞糊了!
陸笙急匆匆去救,但烤雞一面焦黑,但換個思路,這雞還能吃一大半,不錯了!崔息在此跟着沾了些光,隻是吃完陸笙覺得有些困倦,下水和射箭這番折騰以後她總容易疲累,或許應當喚張遠清大夫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