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就是暮霧的父親,他的意思七萬八繞,但最終意圖很明顯,就是希望把陸笙那夥人殺了完事。
“是啊,而且北人并不愛惜我們的土地,他們一來誰能阻擋得住他們放火燒山呢?到時我們的……”
聽見有人應和,卡鈴立馬壓手并出口打斷。
“諸位阿克也不是一般人,扪心自問一件事,靠着武力奪回蕃人搶的那塊地是不難,可後面呢,我們能守住麼?當初是為什麼失去了那塊地在座的阿克難道不知?”
卡鈴說話中氣十足,聲音結結實實打在每個人的耳朵裡,每一個字大夥兒都聽得明白,但是也不想聽明白。
“哼,那和我們殺了他們有什麼關系?北人燒林子的那種事大巫難道也忘記了?”
“沒想到咱們的阿克們都是莽夫。”卡鈴搖搖頭。
“北人有個詞叫韬光養晦。說的是在沒有力氣完成一件事的時候就在暗地裡積蓄力氣要忍耐,使對手失去警戒之心,而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先存活下來,還沒站穩根基就要不顧一切去攻打,到時候不過是一無所有。”
卡鈴說完用視線在這幫人臉上逡巡,面上的不屑一顧快要藏不住,也是這個時候她忽然心底一涼。
她發覺了自己和陸笙的差距,這些事情她或許都知道,可她沒有這樣的傲慢之心,她隻是盡力而為,知道不可能算無遺策。
“那他們燒毀我們山林的事就這樣算了?”
桐吾接替卡鈴說話的位置,他反問:“若我們殺了這三個人,他們還會燒了我們的林子,可能比之前燒得更狠,最好的法子就是不殺是成為同盟。”
……
屋子裡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又争論了好久,直到霧暮來喊吃飯也沒有停下。
卡鈴的表情已經松下來,現在這些阿克不過是胡攪蠻纏,最多再聽他們發一夜的破牢騷這事就算解決。畢竟都是黑寨的阿克,重面子。
霧暮在門口有些尴尬,說了兩聲也沒有人應和她,直到父親走過來叫她先回去,自己和阿克們還在說正事。
“算了,吃飯吧。吃飯諸位也有力氣再争論。”桐吾看了眼霧暮,朝着其他人擺擺手。
哪知這話一出倒是叫别人不想争論了,都說這事就交給大阿克,本就是慶祝的不想再吵。
莫名其妙,事情就這樣解決。
桐吾走過去對霧暮一笑說:“多虧你來喊我們吃這頓飯。”
霧暮的臉又開始變紅,她父親笑得眯起了眼睛。
卡鈴去廚房撈了個粽子就去看陸笙,陸笙閉着眼休息,聽到聲音也不睜眼。
“陸笙,别裝了。”卡鈴用手撥一撥她的拇指。
卡鈴的聲音一出,陸笙直接把眼睛睜開問她:“如何?”
“什麼如何?”卡鈴故作不知。
“我什麼時候可以走。”她沒有任何遲疑,開門見山。
“要走,你今天就可以走,但是最近這裡蛇多帶他們走不安全。明天吧,明天派人送你們回去,我知道你心急也不願意再待在這。陸笙……”卡鈴的話還沒出口,卻被陸笙打斷。
“那請你幫我發一封信去縣令府,掉在府裡任何第一個地方都可以。”陸笙的眼底清亮,她看到了希望。
“原來他對你這樣重要。”卡鈴喃喃,那個縣令很重要,重要到不顧她們之間的情誼也要先把這句話說在前面,這是赤裸裸的不信任。
或許她是知道黑寨阿克們要把他們殺了,或許她是知道自己也有過殺意,但聽到陸笙要提前發信,是生怕土人反悔的急切卡鈴就是覺得難受。
可若将位置互換,陸笙受到的是自己的堤防,是桐吾的扣留還有無處不在的審視甚至是敵視,她又是怎麼想的。
“可以麼?”陸笙再次詢問。
“可以。”卡鈴回應她,本來還想說點什麼的心情在那些思緒輾轉之下沒有了出口的欲望。
“那個叫伏伏的人怎麼樣了?”陸笙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為他求一個情,初衷是壞但卻也做了好事。若沒有他,崔息已經死了。
卡鈴轉身,似乎不準備答,但跨出門去之前聲音幽幽傳來:“放了。”
說完她聽見陸笙如釋重負地松一口氣。
卡鈴知道陸笙聽不得這個事實,可是看着她怎麼說謊,現在還是叫她安心一些才好,她太虛弱了。
第二天一早,陸笙帶着桐吾、卡鈴分派的土人出發,犀木相随保護。
桐吾和卡鈴并肩将兩個人送走。直到他們身形小如豆,桐吾欲言又止,最後選擇沉默,卡鈴先一步離開。
其實他也有話想問這個被自己強加“大巫”名号的朋友。他想問,會不會以後再見,我們和陸笙彼此都沒了再放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