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命人準備投壺、博戲、酒令,還聽取兩位娘子的提議把靶子也準備起來。據說是那位江娘子也會射箭,要與自家娘子一較高下。
江岚已換了件蝦殼青的圓領袍,兩邊領子隻系一邊,風一吹有飄飄出塵之姿。
陸笙較她多了兩分英氣,本來江岚為她在眉心貼了花钿,但左看右看還是摘了去,陸娘子的個人氣質太突出,忽然加入花钿反倒奪了那一點微妙的銳利。
兩個人正坐在退休居談笑,江岚說這高桌坐起來很是不錯,等到了江南她也要做一套。
陸笙聽她這麼說恍然大悟,原來她家郎君是調任前特地來此。
那自己是不是多少也應當出幾分力?
如果做大菜勞心勞力那就準備些方便的,隻要好吃想必人家也不會介意。
“不知江娘子是否願在夏夜吃羊肉?做些羊肉串子炙烤不算勞累,永平的夏夜涼風習習,配上井水或冰鎮過的薄荷飲剛好,若愛酒我也有梅酒。”
江岚眼睛一下子亮起來,連聲說好。
陸笙看她眼睛明亮,還有些感動的意思,立刻了然,絕對是之前沒有吃到适口的。
于是她愈發貼心地問江岚的忌口,又請她先試酒水,還給她試了試自己做的紅茶菌。
不過給江岚介紹的時候改了個名字,叫三伏飲。
“你給我這麼多好玩的好吃的,偏偏我沒有什麼能回你這份情的。”江岚抿一口酸甜的三伏飲戀戀不舍。
陸笙支着下巴看遠處的蓮花,高過窗台的野草已經被修去,現在一眼便可望到那蓮花池,還有池邊的小亭。
聽到江岚這麼說她回轉目光對江岚嫣然一笑說:“客從遠方來,哪有不招待之理?”
“有了,這塊玉佩你拿着。”
江岚從自己腰帶上解下一塊不大的玉佩,上面并沒有什麼浮誇藻飾,隻是做成了葫蘆模樣,小小的一個,挂着有幾分俏皮。
崔息帶着段習之是不會進退休居的,隻命下人去禀報一番。
江岚拉住陸笙的袖子說:“今天我可要霸占一會兒陸娘子,讓崔郎君等着吧!”
陸笙笑着添了句:“那我也要叫段郎君等了,霸占一會兒江娘子。”
下人一回禀,坐在堂中的兩位郎君聞言大笑。
段習之指着崔息問:“你夫人使的什麼迷魂計?”
崔息不說話,拿着茶杯掩一掩自己得意的笑。
“好你個崔雲塵,裝什麼不語君子,本刺史命你速速招來!”段習之模仿講話本的動作,伸出手臂用兩指點向崔息。
“沒聽說麼?是她們互相扣留,說不定是二位夫人嫌你嫌我了。”
段習之一聽覺得這倒是有幾分道理,今天還沒說幾句話,自己和崔息就去勾心鬥角尋摸消息,兩位娘子不快也有道理。
“崔雲塵,這我可是過來人,到時你夫人生氣别怪我沒教過你。”
可對面的崔息根本沒有聽他的意思,反而說:“我哪需要你教。”
“好、好、好!”
段習之第一個“好”字出口還有三分愠怒,到第三個“好”字時他忽然想到去年冬天的事。
去年冬天都沒有帶着她來,現在卻……
他立馬不生氣了,崔雲塵啊崔雲塵,反正你也是便宜貨了,就這樣吧!
兩個人坐在堂内又說了些話,直到兩位夫人請他們過去。
這時候仰頭尚有天光未去,但四周暮色已起,倦鳥歸巢。
“什麼味道這麼香?”
段習之聞到空氣裡飄來一股炙肉的香味,油脂烘着多種香料在煎熬,暖風一送,誘人垂涎。
崔息指了指後園方向說:“多半是在炙羊肉。”
“你這是什麼表情?炙羊肉費不了多大勁。你這表情當你夫人是豆腐啊?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
崔息不接話,隻是走得快了些。
一走過去那邊果然在炙肉,但不是陸笙,而是其他人。
江岚手裡兩根,沈蓮豐手裡兩把,兩人在煙火裡嗆得咳嗽,但是依舊不肯放下手裡的肉串。
崔息走過去坐在陸笙身邊,他問:“若不嫌棄,我為你炙?”
“你會麼?”陸笙問他。
“……不會。”崔息老實交代,他眼睫半垂,火光度不過全身
段習之笑他:“瞧他,瞎逞英雄!”
“那你會嗎?”江岚笑吟吟地看着段習之,雙眸如水漾着細碎的明光。
“會,必須會。”段習之選了兩串開始炙烤,火力過猛油汁濺射碰出一朵又一朵地火花,火燒過肉立馬焦黑。
江岚看了哈哈大笑,哄着他說:“你等會兒自己嘗嘗再給我吃。”
“嗯,好吃着呢!”
段習之邊用餘光瞟陸笙怎麼烤,自己邊烤邊學,不一會還真有了幾分模樣。
崔息不動聲色挪了個位置,段習之瞪了他一眼,誰知這個人光朝着自己夫人,根本沒看到自己的憤怒。
他一下心急,油濺開來痛得他發出“嘶”的一聲。
江岚不逗他了,自己過拿串,用細刀子切了焦面給他烤,段習之擠在她身邊認真地學着。
沈蓮豐看着這兩對璧人心裡歡喜,夜風一吹,輕輕哼起了小調。
陸笙也跟着哼唱幾句,但總覺得缺了什麼。
四處望望後她撥開鬓邊吹亂的發絲問:“怎麼不見秦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