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方蘭在賽場上沒有打過許令宜,她沒有想到許令宜竟然不怕死地跟她拼命。
她自命不凡,卻連連挫敗,有十分的不甘,也瞪着眼一夜未眠。給師尊傳了訊,便迫切地趕過來,想要找師尊尋求一個安心或者鼓勵。
她本是不敢直接來竹屋打擾師尊的,沒想到剛徘徊到松林就看到早起的師尊正在舞劍。于是方蘭便徑直找到他面前去。
“早。”秋翠岚向她微微點頭示意,眼底裡存了些疑惑。
想到那個叫翠花的弟子還睡在他的床上,兩個人本沒什麼的,本來隻等她醒來自行離開,可現在方蘭突然出現,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師尊?”發現秋翠岚有些出神,方蘭又輕喚了一聲。
“你有什麼事嗎?”秋翠岚收回神思,語氣平淡地說。
“師尊,弟子前來求教。”方蘭隻好又重複一遍,未免失禮她又提醒一句,“弟子昨夜就給您傳訊了,您早起的時候看到了嗎?”
他一夜未在屋裡,自然沒看見小小的傳訊符所在。
“抱歉,我沒看見。”秋翠岚正色道。
“師尊,弟子昨天不曾想竟然敗落在那個許令宜手下,實在不甘心。”方蘭擰着秀麗的眉,一臉不服氣。
“她明明最開始的時候還不如我的!”
“你也說了,那是最開始。”秋翠岚眉眼皺得有棱有角,“士别三日,别人為什麼不可以後來者居上?”
見他眉頭蘊怒,方蘭一顆心緊了緊,大氣不敢喘,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巴地說:“是……”
“一時的落敗不算什麼,你不要失了自信心。”秋翠岚語調平和,音色也不算粗砺,帶着安慰和鼓勵的意味,“你的性子我大概了解,記得戒驕戒躁,把心思放在提升自己的修為上,專注到了一定程度,相信你的實力自然會有所提升。”
“是!師尊。”方蘭受了鼓舞,喜上眉梢地笑了起來,人也越發大膽。
“師尊,弟子昨夜觀書,有一篇心法一知半解,弟子把書借來了。這裡太冷,可否去您那裡坐坐,您再幫我指點一下?”她在嘴邊呵氣搓了搓手。
這……秋翠岚心裡突然有一絲莫名的緊張。
弟子虛心求教,他本該有教無類,坦然答應方蘭去自己那裡,就像上次招待弟子翠花一樣,大敞着門,問心無愧。
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現在竟然開始糾結起來,若是她撞見翠花還在自己的床上睡,這确實是一件有失體統的事。
秋翠岚的眉越擰越緊。
“師尊,方蘭。”子涵裹緊了身上的鬥篷,從竹屋裡走到他們身邊。
方才神思飄了,竟然沒注意到翠花過來,秋翠岚松了眉頭,偏過身子沖她點了點頭。
活了一百多歲的人了,竟然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如此浮躁,自己倒不如這個小小的弟子坦蕩。
看見她從竹屋裡出來,方蘭是驚訝的,隻是在師尊面前,她不敢顯露出來,便别過眼假裝不在意。
當事人倒心寬體胖,坦坦蕩蕩,并未作多想,她沖兩人笑笑,“我做了早餐,方蘭一起來吃啊。”
這話一說出簡直讓方蘭怔住了,她可是記得之前師尊發了脾氣,說不許翠花再上他的課。想不到現在翠花和師尊的關系已經到了可以一起用餐的地步了。
師尊沒發話她可不敢随便應,方蘭瞅她一眼,垂下頭假裝沒聽見。
“那就一起吧。”秋翠岚已經背手往屋裡走。
得了他的允準,方蘭才趕緊跟上兩人,她神色複雜地盯一眼走在最前面的翠花。
她竟然敢走在師尊前頭,這是不敬,可師尊好像卻并未生氣。她不敢再深想,師尊不是她能随意揣測的人,收了心思,方蘭趕緊跟上兩個人。
一進門,秋翠岚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屋子,原本清冷的竹屋似乎比先前要暖上幾分。究竟是哪裡不同呢?
一床蓬松的棉被疊得像個松軟的饅頭,底下鋪着一床印着蘭花的淺色棉布床單,被窩在床上壓出一個淺淺的窩,想必床單底下也添了厚厚的褥子。
再看那小窗前,挂了兩層素色擋風的簾子,此刻落了下來,将細碎的風格擋在外。
窗底下一個紅泥小爐子正在咕嘟嘟地煮着什麼,聞着味道像是酒香。
從未有人這般介入他的生活,這丫頭擅自動了他這麼多東西,可是他卻生不起氣來。
“呀,這酒要煮過頭了!”子涵小跑過去,蹲在爐子邊火急火燎地把煨酒的罐子端了起來。
“嘶,燙燙燙。”她太急性,罐子上的熱傳到指腹時,才感覺燙得痛手,慌忙放下罐子後,她雙手抱頭摸了摸耳朵。
張了張嘴,秋翠岚本想說她兩句,又覺得自己這樣行為太過啰嗦,愈發像個老者了。
用新壺裝了酒,子涵跌坐矮幾前,把帶有貓耳形狀的酒杯一個放在師尊面前,一個放在給方蘭留的空位上,幫他們一人添了一杯熱酒。
“進來坐吧。”秋翠岚面上不顯分毫訝色,仿佛這屋子本來就是這樣的。
得了他的首肯,方蘭将鞋子留在門外,才踏進來坐在矮幾邊。
幾碟清淡小菜,三四個窩頭,有肉有熱酒,這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這個翠花或許在她來之前就在這裡了。
方蘭微垂着頭,盯着蒸騰着熱氣的酒杯,心緒有些不甯。
他習慣獨酌冷酒,如今一隻手握着微燙的貓酒杯,竟生出一絲從未有過的适意,沾染塵緣的感覺倒也不那麼令他讨厭。秋翠岚食不言,一口菜一口酒慢慢地享用着食物。
屋裡太安靜,覺得這頓飯吃得難受,方蘭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嘴唇抿到酒杯的時候會發出令人尴尬的“啧啧”聲。
她偷瞟一眼子涵,見她倒是面色自若,想吃什麼就夾什麼菜。
吃完飯,子涵向秋翠岚告辭,卻被方蘭叫住。
“翠花,等師尊幫我解惑後,我們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