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就冷冷地對秋翠岚說:“師尊大半夜在弟子閨房實在是有失體統,還是請師尊先回吧,免得鬧出來彼此臉上都不好看。
我是無所謂的,就怕您老臉沒地方擱啊。”
秋翠岚面色沉靜,挺拔如竹地站在他面前,壓下心裡的愠怒。他一百多歲的人了,何必跟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雛鳥計較。
于是他淡然開口,“那就拜托少主好生照顧翠花。”
說完,秋翠岚從他進來的地方跳出去離開了。要不是親眼所見,李狗蛋是絕對不會把這個行為和秋翠岚聯系起來的。
待他身影閃過,李狗蛋立即屈膝爬到軟榻上,親手“啪”地一聲将窗戶關上,還從裡面插上了插栓。
下了榻,目光觸及到那人躺過的地方,李狗蛋掐訣施法的動作愣住,他又轉換了想法,一把将罩在軟榻上的綢罩扯下,重新開了窗戶,把綢罩自二樓嫌棄扔下。
做完這一切動作,李狗蛋才在子涵床前蹲下。
幽暗的房間裡,少女躺在床上睡得不太安穩,嘴裡不住發出痛苦的悶哼,卻還沒有清醒過來。
身體慢慢恢複了,她的心理卻好像出了點問題,每每睡到深夜,她總會被夢魇攪擾到痛苦不安。
秋翠岚溫柔耐心,衣不解帶夜夜陪伴在她身邊,安撫了她受傷的身心。這也讓子涵漸漸對他産生了依賴。
手指根沒有被繼續摩挲着,她心裡沒有安全感,又在睡夢中抽噎起來。
對她所遭遇的事一無所知,李狗蛋看着突然哭泣起來的少女,陷入了不知所措的慌亂中。他迷茫地看着尚在睡夢中的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打算小聲将她叫醒,“醒醒,翠花。”
被他持續的輕拍朦胧叫醒,心裡那團濃霧陰影還未散去,子涵猛地從床上仰卧坐起。
她渾身是汗地摟住床前人的脖子,将臉埋在他脖頸間發洩哭出聲來。
突然被她主動抱住,李狗蛋自蹲着的大腿肌肉到脖子全部緊繃僵直起來。
他心裡有一絲微不可察,無從捉摸的雀躍,不自覺勾了勾嘴角,擡起一隻手,五指分開,緩緩将要扣住少女蓬松可愛的後腦勺。
“師尊,我害怕。”少女埋在他肩頸邊,語氣委屈,哽咽着聲音,身體還一抽一抽的。
聲音鑽進他的腦子,即将碰到她後腦勺的手掌滞在了半空中,李狗蛋脖頸上有力跳動着的動脈突突跳了兩下,就像有一隻瘋兔要從血管裡鑽出。
他轉喜為怒,一把将伏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推起,兩個爪子鷹似的緊緊攫住她的手臂。因為生氣,他身體也顫抖着,帶動着她的身體一同輕晃起來。
“放開我!”子涵擡起哭得梨花帶雨的臉,迷迷糊糊間沒看清是誰,隻知道對方捏得自己很疼,傷口好像裂開了。
她害怕地拼命掙紮着,想要往後退縮。
李狗蛋被她突然歇斯底裡的叫喊聲驚到,攥着她胳膊的手不自覺又緊了緊。
身上的痛感在深夜裡加劇了她内心深處的恐懼,子涵尖叫着在被子裡胡亂蹬踢,拼命掙紮要往後縮,“滾!”
他何時被她這樣罵過?床前的人出神發愣間,感覺鎖骨處突然傳來一陣痛。
“嘶……”李狗蛋龇牙忍痛,眼睛睜大好一會兒,難以置信地低頭看着子涵惡狠狠埋頭啃在自己鎖骨處。
他穿得有些單薄。子涵用了十分的力氣,把眼前弄痛自己的人當作仇敵,拼了命地齧住他肩頭那一塊兒薄薄的皮肉。
他防不勝防,看着她死死咬住自己不放,原本那蓬松圓潤的後腦勺突然變得一點都不可愛了。
少女的尖叫聲刺痛了李狗蛋,他心裡團了一團火。這段時間的思念、怨怼還有一腔難以言說的酸澀複雜情緒瞬間被一股腦兒攪和在一起。
她這樣的瘋癫令李狗蛋感覺很陌生。
他以為每次隻要自己主動與她示好,這丫頭就會乖乖地像一隻小貓黏着自己,跟着自己,蹭着自己的腿,目光始終追随着自己。
印象裡,她總是笑着,哪怕面對誤會也會不厭其煩地跟人解釋清楚。她是鮮活可愛的,不知不覺中他也享受着她帶來的情緒價值。
面對這樣病态的她,李狗蛋心底生出一絲恐懼,此時此刻他竟然卑鄙地想要逃離她的身邊。
今天該哭的人是自己才對。李狗蛋的頭突然跳疼起來,想到時間已經快過子時,他丢開手将少女往床上一推,惡劣地,頭也不回地跳窗走了。
她咬他極為用力,兩顆尖尖的虎牙穿透了他身上單薄的衣料,狠狠釘進他的肉裡去。
被他這樣用力一推,子涵含着一口血貫倒在床上,又刺激到後背的刀傷。她誤以為自己剛剛又從屠刀下死裡逃生,連帶着身上傷口微裂的痛,子涵越想越委屈。
自從病了,她的身心就不比從前那般堅定。
那些周圍人曾經對自己的謾罵、譏諷,如今都被夢魇從潛意識裡拉出,化作千萬把鈍刀,在她夜裡孤單無助的時候,寸寸折磨着她的心靈。
樓下的海棠被她持續不斷的哭聲驚醒,察覺不對勁,趕緊提着裙擺登上二樓,推開了她房間的門。
急匆匆放下燭台,海棠掃了一眼光秃秃的軟塌,那裡原本應該躺着秋翠岚,此刻空空如也,就連上面那方錦罩都沒了。
顧不得想太多,海棠趕緊走到床前,拉着子涵的手,輕輕摸了摸她的側臉,“翠花,别怕,我是海棠。”
“海棠,我疼……”
海棠拿起燭台,看見她唇上紅豔豔的鮮血,又掀開她亂七八糟蓋在身上的被子,隻粗略查看一眼就心驚肉跳,怎麼她傷口又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