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摸了臉，江霁初先是一愣，而後很快高興地接受了，主動将臉湊近給子涵，“再摸一下。”

“不摸了。”子涵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一晃，“這是什麼？”

“一！”江霁初右手在酒桌上支起頭，笑看着子涵，“姐姐，你當我傻啊？”

“錯！”子涵突然嗤笑一聲，“這是食指。”

江霁初：……

“你醉了吧姐姐。”

“你才醉了！”子涵收回手指，長吐出一口氣，擡頭迷醉地望着天邊一輪圓月。

江霁初目光順着她一起看向月亮，又收回來落在她遮了面紗的臉上，“姐姐，你方才也一直戴着面紗，不悶嗎？”

“不啊。”子涵按住腦後的系繩，生怕面紗掉下來。

江霁初沒再說什麼，默默地挪動屁股，往子涵身邊湊了湊，像一隻粘人的小貓，自然而然地将頭枕在子涵肩頭。

“姐姐，你有心事。”

“沒有。”子涵任由江霁初靠在自己身上，比起自己孤零零地坐在這，兩個人相互依偎的安定感消散了酒過愁腸後的怅然若失。

“你看，我的新冊子。”江霁初突然掏出一本精心裝訂的畫冊。

“你還在畫啊！”子涵瞥一眼他的畫冊，順手接了過來。

她随意翻開一頁才發現江霁初的畫風和之前赤衤果衤果的大膽直白大不相同了。

“你現在開始走氛圍感畫風了？”

畫中美人宜喜宜嗔，栩栩如生，又各有特色，神形兼顧，子涵不由被他畫中傳遞出的情緒所感染，忍不住贊歎一句，“好美！”

“之前我那不是在琢磨線條的階段嘛。”江霁初拿過畫冊自己翻看，認真道：“翠花姐姐，我是真的很喜歡畫美人，可我娘根本不理解我，還說我是天生的色胚。”

“隻要被她逮到我在畫，她就會爆揍我一頓。”江霁初眼裡攢了些水光，故作輕松一笑，“現在她倒是想揍也揍不着我了。”

“小江。沒關系，想畫就畫吧。”子涵動容輕撫了他的頭頂，“從你的畫就知道你是一個有才情的人。”

江霁初自她肩頭拿走腦袋，看着近在咫尺的子涵，眸中暈染了溫柔的秋波，“姐姐，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趁着子涵出神發愣間，江霁初擡手抽開她腦後面紗的系繩。

面紗滑落後他看見了她臉上還未消退的一道如鈎傷疤。

“很美。”江霁初修長的手指輕握住她要擋臉的動作，而後湊近了些，呼吸極為平穩，柔軟溫熱的唇像蝴蝶流連花叢一般輕柔地，落在她側頰那道傷疤上。

“姐姐，不要遮掩。很美。”

他的吻像一陣清風拂面，落得毫不猶豫，收得又悄無聲息，子涵還未來得及琢磨，那一瞬間輕微的癢意就已經消失不見。

這一個輕輕的吻面倒不至于讓子涵大驚小怪，她心一如剛才，隻是平靜地轉頭，将探究的目光飄在江霁初的臉上。

“姐姐你看。”江霁初指向天邊被一片流雲遮住的月，“美人亦如婵娟，從來都無需是完美的，隻要靜靜地存在，就值得人去愛。”

明白他言語中帶着安慰的意思，子涵心中冰雪消融，柔聲道：“謝謝你小江，我明白的。”

“我會試着去愛自己不完美的身體，愛自己迷惘的靈魂。”子涵展顔，笑對少年。

要真正克服心理障礙，唯有自渡。自坐墊上站起，子涵重新為兩人杯中各自添滿桂酒，江霁初從善如流也端起酒杯，站穩腳跟。

兩人碰了個杯，将各自愁緒一飲而盡。

“小江，也幫我畫一副畫吧。”少女聲音沉靜，語氣認真。

“你是說，我這樣的畫嗎？”江霁初眼裡浮上一抹喜色，捧着自己的畫冊，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

“嗯。”子涵轉頭看向院落裡的薔薇花叢，慢慢走向那裡。

從傍晚到夜幕完全降臨，院子裡一直沒有點燈，現下隻有一汪如水朦胧月色籠罩在花叢間。

江霁初遠遠站在廊下，看見少女将自己的衣裳一齊收攏抱着走進了花叢。

她在花叢中找到一個藤椅，抱着堆疊着的衣物卧了上去。起初她還有些放不開，聞着迷醉的桂馥，她逐漸找到了合适的姿勢，一隻手微撐着下巴，散了頭發，就這麼橫｜陳在花團錦簇的?月夜之下。

他把握着分寸，沒有走得太近，也并未将細節看得多真切，隻坐到院子裡的一個桌前，将一直随身攜帶的紙筆顔料鋪陳在上，借着一點瑩白月色，心無雜念地欣賞着掩映在各色花叢中少女的玲珑曲線。

少女姣好的身體好似泛着一輪柔麗的光暈。江霁初憑着當下的感覺，對着她一筆筆勾勒暈染起來。

今夜兩個人極為肆意大膽，又極為考究認真，子涵按自己的心意保持着閑适的姿勢，江霁初也按自己所見所思，認真地對待每一次觸筆。

醉意和沉淪繞指柔，子涵不知不覺卧在花間睡着了。半夜起了微涼的秋風，将她的酒意吹散。她起身重新穿戴好衣服，走到趴在桌子邊已經睡着的江霁初旁邊，看到了畫中的自己。

畫中少□□美玲珑的軀體半遮半掩在花前月下，表情恬靜适意，目光沉靜，臉頰上那一抹傷痕用淡淡的朱砂畫了一筆，像一把小小的彎鈎，略顯突兀，在沉靜溫柔的畫中氛圍裡添了幾分缺憾。

那是一種對不完美的贊歎，讓她去試着直面，自我剖白，好壞都接受。

子涵垂眸在那副已經幹了的畫上來回看了一會兒，終于露出一個開懷的笑，這個笑不為其他任何人，隻為自己。

她扔了面紗，将這幅畫珍重收好，自系統中取出一件披風搭在了趴在桌上睡過去的少年身上。

一夜過去，再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三個人從胡亂睡着的地方各自活動了身體，從宿醉中醒過來。

簡單洗漱收拾幹淨自己，江霁初向二人告别，“翠花姐姐、衛師兄，我就不跟你們上山了，離開太久，我得回去了，下次你們再來找我玩。”

回到自己的房間，子涵發現瓶中紅梅被換成了一簇臘梅，她走過去低頭輕嗅了那些清淡香氣。

她知道除了李狗蛋也沒有别的人對自己房間溜門撬鎖這般娴熟。她懶得戳破，懶得計較，打量李狗蛋反正也翻不出什麼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