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邊有娘在,我就不害怕了。”
江塵述完全怔住了,他短促痙攣地喘一口氣,握住小孩孱弱的雙手:“吳白雨....”
他的臉是沒有淚的,可吳白雨卻像看到了他心間的裂痕,小聲說:“江哥哥别傷心。”
“沒有.....”江塵述低着眸,眼角有晶瑩剔透的光暈:“我是想問你,有什麼新年願望。”
吳白雨想了想,說:“好想去寺廟給娘上柱香呀。”
時下是熱鬧的年節,皇都最靈驗的大安寺正舉辦廟會,江塵述思量半晌便說:“明天我們去廟會,便能給你娘上香了。”
“廟會?”到底是小孩心性,一提這個吳白雨立馬精神起來,抓着他的衣袖道:“江哥哥去過廟會嗎?好玩嗎好吃嗎?”
這問題叫江塵述犯了難,便如實回應:“沒有,我也沒去過。”
頓了下,他的臉稍稍泛紅:“馳越一定去過,明天就讓他帶我們去,現在快睡吧。”
“好耶!”想到喜歡的哥哥又要約會了,吳白雨歡樂地躺進被褥,乖乖閉上眼睛。
第二日,楚馳越剛跨出門檻,迎面就看到一大一小的白團子站在眼前,對着他同步發出聲音。
小的說:“要約會。”
大的說:“逛廟會。”
“什麼?”望着那張在白狐裘的襯托下愈發柔潤的臉,楚馳越的心跳慢了半拍。
“是....”
“是去廟會約會!”不等江塵述說話,吳白雨就笑嘻嘻地說完整。
“真的?”楚馳越看向江塵述,整個腦仁都是飄乎的,深重的墨眸裡冒出興奮的光。
江塵述沒有否認,他拉緊吳白雨的小手,遮掩着身上的緊張:“白雨想去,我也想去看看。”
他柔聲說,眼仁裡水汩汩的,泛着依賴男人的色澤。
“等我五分鐘,我馬上就來。”楚馳越立刻開始解官服的扣子,邊脫邊鑽進卧房,随後裡面就傳出哐哐的動靜。
門外一大一小見狀面面相觑,既不知五分鐘是啥,也不知男人在搞什麼東西,總之,在半個時辰後,三人如願站在了大安寺門前。
大函民間有祭祀祭拜的習俗,往日清淨的寺院此刻鬧哄哄的,一條街也圍滿了各式小攤、歌舞表演。
今天楚馳越換了件鴉青暗紋錦袍,他五官英挺,眉眼黑濃,瞳孔流轉間自有威嚴又危險的氣息,似從神龛釋放出的鷹隼,站在人群裡格外顯眼。
如此肅殺的男人,在面對身邊兩人東張西望的好奇小臉時,就換了副嘴臉。
“這是泥哨子,放在嘴邊吹,能吹出樂曲。”楚馳越在攤位前給一大一小介紹道。
吳白雨對各種各樣的小玩具愛不釋手,江塵述也看的入神。
“喜歡就都拿了.....”
就在楚馳越把錢袋抛給攤販,要兩人随便挑時,有人走到他身後,驚喜地叫道:“楚兄!楚兄....真的是你!”
楚馳越回過頭,望着那張陌生秀逸的臉,皺眉道:“你是....?”
“楚兄忘記了,你在戲園抓賊時救過我的命。”對方作風潇灑随性,把自己忘的一幹二淨也在祁韻之的預料中,便腼腆地沖他眨眼:“你說我眼睛閉的好那個....”
不等楚馳越細想,他便熟稔地靠過去:“我姓祁,恩人喚我祁兄便是。”
“祁兄.....”楚馳越一天抓的人多如牛毛,哪裡記得那麼多,隻好順着他的話說。
“這位是?”此時祁韻之注意到了他身旁的人,眼中劃過一股難以名狀的血氣。
“他是皇都有名的大夫,江塵述。”楚馳越沉聲介紹:“江大夫是我府上的人。”
“原來是江大人....”祁韻之莞爾一笑,向江塵述作揖後,狹長的桃花眼再度挪到楚馳越身上:“楚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找了您很久,想邀您到家中感謝....沒想今日會在這裡遇見。”
說着他從懷裡取出一張精巧的帖子:“幾天後是家父的壽宴,不知楚兄可否賞臉來家中坐坐?”
經過上一世的意外身亡,來到大函後楚馳越向來謹慎,除了審死殿上下近百人,他并不多與人交往,眼下忽而出現個打扮精緻的貴公子邀約,他自然不會輕易應承。
“這.....恐怕是,”不太妥!他張了張嘴,在打算拒絕之際,猛的發現剛還站在身邊的大小人兒都不見了,楚馳越急着找人,隻好奪過祁韻之手裡的請帖,沖他抱了抱拳:“祁兄,我會考慮,我還有有事,先走一步。”
“诶!楚兄!楚兄你一定要來啊.....!”
說完,不理會祁韻之的呼喚,楚馳越便拔腿離開攤位,火速消失在人群裡。
凝望着男人高大精悍的背影,祁韻之擡手按住滾燙的側臉,咬住下唇,喘氣都急了幾分。
楚馳越找了大半圈,終于在寺廟的領香處看到了那個皦玉般的人影。
“塵述。”楚馳越喚他一聲,走上前去。
江塵述正帶着吳白雨聆聽僧人講佛法,待男人走近,他把小孩交給僧人看顧,随後邁着輕盈的步伐走向大雄寶殿。
“和你那位姓祁的好兄弟說完了?”江塵述問着跟近的男人,又步上台階,他白淨的衣擺若染佛門金光,像沓在蓮花上,寂寞而清秀。
“沒說什麼。”楚馳越不在意的回道。
沒說什麼都用了這麼久,再多說些那還得了!
江塵述驟然停下,唇邊噙笑,喉舌裡卻酸澀淋漓:“人家約你上門,你怎的還不去?”
“我可沒有貿然上别人家的習慣。”楚馳越負手而立,朗聲答他:“除非是你那裡,你落腳的漂亮屋子,讓我想了很久。”
江塵述再也持不住往常的清冷矜傲,面容薄紅,含着洶洶醋意:“我不喜歡你跟别人說話。”
“為何遲遲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