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對勁。
保利僵在原地,隻覺一股瘆人的寒意自身體與地面接觸之處爬滿全身。
這不對勁這不對勁這很不對勁!事情不應該是這樣,而且他、他隻是昏迷,哪來的血和——
他握緊空着的右手,腦袋用力向那拳上撞了撞。
冷靜點!
即便事情完全超出了……原本的預計,但他還沒,沒有親眼看見!情況或許并沒那樣糟糕!
于是下一秒,他就暫且收起了聖徽胸針,手腳并用爬起,沿着牆去尋找那盞馬燈。
不看……不用靈視看……那就直接用眼睛看吧!
很快,手指就觸到某個金屬與玻璃構成的硬物,于是他立即坐起,将燈抓進手裡四下擺弄,嘗試将其再度點亮。
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不遠之處,響起了一些細碎的,歎氣,以及身體挪動的聲音。
“文斯汀……?!”他立即驚喜又不安地扭過頭,向着完全的黑暗瞪大了兩眼,同時擡手,緊捂了胸口的黑夜聖徽。
他依舊記得那句告誡,沒有貿然打開靈視,而且事實上,他也做好了準備,以迎接最壞最糟糕,他最最最不願看到的場面,那就是代替自己看到了不可直視之物的文斯汀,變成活着的怪物。
即便他從未在這夢中遇到過,但顯然眼下的狀況已超越了往時所有對這個夢境的認知。
M女士,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咳。”
黑暗深處,忽地傳來一聲低笑。
發笑之人,疲憊倦怠,然而卻像跋涉許久,終于找到了一塊休憩之地般充滿了真誠的喜悅。
“不要點燈……”隻聽他低沉沙啞地緩緩說道,“如果你不想,咳,不想留下心理上的陰影。”
“文斯汀?!”保利激動得差點原地跳了起來,他聽得出來,對方還活着,還完整地保有理智!!
“嗯……”青年又咳了一聲,“好了,我想我們可以繼續,繼續下一步了。”
“什麼?你、你确定你還能繼續……?”
倒不是因為自己想要獨攬功績,而是對方聲音聽上去确實虛弱,保利愣了愣,當即蹙眉反問,“剛才那樣的狀況,似乎已經不是我們兩個可以應付的了,你要不要先出去休息一下,和莉塔說聲?”
“嗯。”青年應了一聲,沉默片刻,“的确需要一些支援。”
“……所以?”總覺得對方還有話說,保利隻得暫時平緩心緒,壓下将其強制送出的想法。
“你——”青年似在努力思考,一邊繼續慢慢道,“你把情況告訴她吧,寫給她,說這裡發生了很惡劣的,事件,請求她向,請求援助。”
對了,以他現在的狀态,恐怕出去以後也很難交代清楚吧,保利一下皺緊了眉,在夢中受損者,出去後直接昏迷不醒都有可能,于是他點點頭同意了對方的提議。
“那我在這邊點燈寫字了。”他将馬燈挪到角落。
“嗯。”随後,他便聽到青年放松似的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你到底怎麼了?”他一邊點燈,拿筆,取下背包攤開畫闆,一邊不免好奇詢問,“為什麼我連你都不能看?”
“因為我的腦袋似乎被炸沒了。”青年嘶啞笑道,毫不介意地解釋,“看到那個女人,的正臉之後,大量信息湧入了我的腦海,然後我的腦袋,就砰地一聲爆炸了。”
“……………”
剛寫下第一行字的保利聽罷,手當即僵在了半空,“呃。”他使勁捏了捏筆杆,“你确定?”
“是的,但我不會為了讓你相信而特地展示給你看的。”青年淡定說道,“總之感謝女神。”
……感謝女神,讓自己在遭受那樣重創的情況下都沒死……嗎?保利隻覺自己腦袋倏地變成了兩個,一個冷靜整理剛才的遭遇彙報出去,一個尖叫大喊發洩情緒,嘗試在不合理中找到合理的解釋。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已經不能和M女士正常對話了?”他想了又想,一邊轉動着手中的筆說,“想和她對話,必定要吸引她的注意力,但這樣一來我們就會直接原地升天了。”
“沒錯。”青年認同道,“隻能讓莉塔她們去想辦法了。”
“唔……好吧!”保利自然極不情願,但先不論有沒有其他解決辦法,自己眼下可沒有一件能用于抵抗此類襲擊的道具,就算請求她們将這事完全交給自己,也得出去再做一番準備才是。
他将遇到M女士,目擊受傷等過程詳細地寫了上去,并附上了自己的意見。
“好了。”随後,他便放下了筆,扭頭向黑暗道,“那我們現在先出去?”
“不。”沒想到對方即刻回道,言語之間,竟帶了一絲笑意,“我們跟過去,看看她去了哪裡。”
“……什麼?!”
讀罷頁面上浮現的文字,莉塔差點沒能抓住手中的記事簿,她不知道他們在發什麼瘋,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決定繼續追蹤!
“……我們沒法解決……”
鉛筆的字迹仍在繼續浮出,每一筆每一畫都充分彰顯着書寫者手上的力度。
“但我們需要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記錄現象,分析原因,找出根本……”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别忘了。”隻見末了一句,字迹飛揚地寫道,“我到底是智慧的信徒。”句子的最後,還畫了一個笑臉的符号。
“笨蛋!”
莉塔狠狠罵了一句,擡手擦了擦眼,随後起身,疾步走到門邊,看了一眼正在床邊進行安撫工作的兩位護士小姐,對着覺察異樣,也起身走來的漢森先生低聲說道:“裡面情況有些複雜,你們繼續看着,我去聯系安東尼奧教授。”
空白的紙上再無字迹浮出,保利卻長舒一口氣,将畫闆重重合了起來。
“沒問題了?”聽到黑暗中冒出一句,他啊了一聲,再度點頭,收拾好畫闆筆袋,從地上站了起來,而等到那矮小的身影将畫闆背包扛上肩頭,他的形象,已完全改變了。
“不女裝了?”青年笑了笑。
“都不用和她說話了還女裝做什麼,當我有特殊癖好嗎?”恢複原本形象的保利忿忿地小聲嘟囔了一句,一邊慶幸對方此時必然看不到自己臉上的紅熱,一邊彎下腰麻利拾起了馬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