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
顧樘脫下另一隻靴子,問道:“畫好了?”
“娘娘早就畫完了,聽說那些畫制成了宮燈。”
李懷恩接過另一隻靴子,将兩隻靴子一起擺好。
“哦。”
“她倒是快。”
想是今晚拿着這麼多燈過來是想和他一起賞燈的,顧樘的心裡淡淡的,說不上來心中是什麼感受。
興高采烈地畫了那麼久。
可便是今日不說,賞了畫,觀了燈,難道明日也不說了。
顧樘上了榻,扯過被子躺下。
他的腦海中閃過她興緻勃勃的臉,和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隻是今日……到底敗了她的興緻。
李懷恩熄了燈。
顧樘在一片漆黑中阖上了眼。
可,事情總歸要回到它該有的途徑上去的。
望音閣。
外頭,香蘭春月剛要離開就聽到了沉婉的哭聲。
低低的聲音裡全是委屈。
香蘭的腳步一頓就要上前掀開帷幔,春月扯住了她。
裡屋。
沉婉伏在枕頭上,淚很快暈濕了枕頭。
她不懂,若是要選秀為何從前就不選,她不懂,若是有他意為何要獨寵她一人,除了皇上這一個身份,他分明就是與自己兩情相悅啊。
那就不要獨寵啊,或者不要這麼久啊!
但凡少一點,她都不會誤會得這般慘。
哭到最後,沉婉已經在枕間嗚咽起來。
三年了,三年了……到如今他卻要選秀了。
要納新人了……
嗬,沉婉的淚中帶着笑。
他寵了自己三年,卻在自己當了真的時候轉身了。
她想着他紋絲不動的身影,真的是幹脆利落啊。
原是她錯了,原是她看不透了。
沉婉的視線一片模糊。
原來是……她成了笑話了。
那些日日夜夜的耳鬓厮磨,到頭來他竟然連回頭看一眼自己都不曾。
哈哈,沉婉鬓邊的發已經被淚水打濕,濕透的發絲黏在她的頰側,她無聲地笑着。
……
窗外明月高懸,殿内更漏滴答。
香蘭春月一直守在外面,許久之後,等到裡頭的哭聲漸漸消失她們才離開。
——
承乾宮裡派來報信的人是次日将宮裡的消息遞進來的。
香蘭聽完消息連荷花都沒去摘,她空着籃子匆匆趕回來的時候沉婉正在春月的伺候下坐在窗邊榻上用早膳。
清晨的陽光灑進來,沉婉的打扮一如既往,可在香蘭的眼裡,主子的面上卻失了往日的光彩。
“咱們探消息晚了,也隻是想叫主子早些知曉,心裡好過些……可誰知行宮裡又管得嚴……”
香蘭想着陳顯的話,連眼眶都已沁紅了。
何至于此!
她們小姐,何至于此,需要皇上下令這般死死瞞着。往日的情分在此刻天翻地覆。
小姐難不成還要去鬧不成,現下再怎麼傷心不還是呆在這裡哪兒也沒去!
香蘭在心裡冷哼一聲,都以為主子跋扈,可也隻有她和春月知道,進了宮的主子有多少收斂。
收斂到如此地步,卻還要被皇上和德妃這般防備。
香蘭在心裡歎了口氣,簡直是百般防備啊。
香蘭放下了籃子,或許,往日她們都看錯了。
今日的百合粥炖得粘稠,可是沉婉隻用了兩勺就喝不下了。
“娘娘,再用些牛乳糕?”
春月夾了一塊糕點放在沉婉手邊的盤中。
沉婉搖了搖頭。
“撤了吧。”
她擡眸,看見香蘭空空如也的竹籃,問道:“發生了何事?”
香蘭深谙快刀斬亂麻的道理,可她一時竟不知先開口說哪個消息為好。
沉婉垂下眼眸,“說吧。”
“……皇上四日前已下了旨,先前行宮裡面一直封鎖着消息。至于留在宮裡的德妃,陳顯傳來消息說,她一直在宮裡布置儲秀宮……準備選秀的事情。”
“前兩天行宮裡面管的嚴,所以陳顯一直沒找到機會跟我們遞話,延禧宮那裡先前也是一直瞞得緊……”
香蘭還在說着什麼,沉婉卻仿佛又被人打了一拳,太過猝不及防,她連呼痛的聲音一時間都無法喊出口。
雙目被日光刺得有一霎那的眩暈,沉婉隻能悶哼了一聲。
她扶住案幾,原來還有比昨天更壞的消息。
殿内一片寂靜。
許久之後,沉婉才開口。
“真的是煞費心思了,”她不知在說誰,“難為他們了,選個秀而已,哪個皇上不選秀,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