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封鎖行宮……”封行宮,倒不如直接封了她的望音閣,沉婉緩緩地眨了下眼,她是不是還得謝謝他給自己多留了一分顔面。
還封鎖行宮,呵,沉婉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誰不知道他這樣的舉動是因為誰,難不成是為了李答應?還是那個夏婕妤?誰還猜不出來不成?誰還不曉得?
“倒也不至于,真不至于,我又不會鬧。”沉婉隻覺譏諷,就是去鬧,他還能讓她鬧成了不成?又不會遂了她的願。
沉婉倏地想起安樂,終于明白她是來做什麼的了。
原來到了那個時候,他還在瞞着自己。
還在想着辦法呢。還騙自己呢。
眼中又有淚在滾落,沉婉側過頭,擡手讓她們下去。
春月看見沉婉眼角的淚,斂住心中的酸澀,垂首與香蘭一同退了出去。
德妃……怪不得一直打聽不出來。
可笑她一直以為他對他這個表妹沒有多少感情,她怎麼會錯得這麼離譜!?
離宮前他們就已經通過氣了,就她一個人被缜密地瞞在鼓裡?
沉婉的淚止住了,她連氣都生不起來了。
“我倒是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
這下沉婉是真的不懂了,她皺着眉,隻是一夕之間,他怎麼會變得如此陌生。
她不明白。
就是她不願意他選秀,難道誰還會願意不成,就為這個瞞她這麼久?生怕她鬧黃了?不,不是鬧黃,是怕她有一絲破壞。
沉婉睜着眼,淚卻簌簌地落,他就是這般看她的?這幾年的相處,她隻得到這個?
新人未到,她這個舊人就要被百般防着了?
沉婉終究還是下了榻,她趿着鞋就要去問顧樘。
她何德何能,三年的相處,在他落得這個印象?
可是沉婉走到落地罩處就止住了步子。
……
不是一夕之間,是早就計劃好的了。
是離宮之前,甚至更早……
從始至終,他都将自己排除在了外。
從前哪次落下了德妃,偏偏這次沒帶上呢。
須臾過後,沉婉又轉身往回走。
都瞞着了,都決定了。
都瞞了這麼久,她還去問什麼呢……
去了倒真應了他所怕的了。
沉婉坐回榻上,她勾起嘴角,怪可笑的。
——
這天上午,沉婉沒有去重華殿,顧樘也沒有派人過來。
一時間他們仿佛都忘了昨天約的去園子裡賞花。
不過那也本就是沉婉找的借口,彼此沒有戳破罷了。
至于選秀——沉婉既然已經知曉了,李懷恩也早就不再封鎖消息了。
行宮裡,遲了幾日的消息,一時之間終于傳開了。
行宮的某個角落,德妃的人之月也收到了消息。
之月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就聽到了消息,她不用冒險去香蘭那丫頭面前“不經意”地洩露消息了,她除了慶幸竟然還感到了一絲可惜。
——
重華殿。
顧樘用完了午膳沒有休息就坐回了禦案前開始提筆批折子。
殿内龍涎香煙霧缭繞。
禦案上照舊摞着幾堆高高的折子。
日頭西行,楹窗外的陽光較晌午和緩了些,李懷恩給顧樘沏完了茶,他也沒吩咐殿内的小太監,親自走到窗邊拉起了簾子。
他的動作放得不能再輕,沒在屋裡發出任何聲音。
陽光灑進來,李懷恩的視野裡,禦前侍衛盡職地守在檐下。
忙前忙後心裡卻始終覺得不踏實的李懷恩瞳孔一縮,終于意識到自己漏掉了什麼。
——
顧樘到望音閣的時候沒讓人通報,他穿過垂花門走到正殿,殿裡到處都是靜悄悄的。
東次間的落地罩前,香蘭幾個宮女正守在那裡繡着東西。
春月擡眸的一瞬就瞧見顧樘不知何時進來了,她放下手上的東西跪下行禮。
旋即其餘的人也跟着行禮。
顧樘擡手止住她們的動作,讓她們不要發出聲音。
然而已經晚了,香蘭跪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圓凳,墩底在青石磚上劃拉了一下,發出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
顧樘眼神犀利地看向她。
香蘭忙匐下身子。
屋裡,沉婉用完膳就在榻上休息,說是休息,實則她連迎枕都沒有沾一下。
窗邊的簾子垂着,室内一片昏暗,榻上的案幾上擺放着一個銅纏枝花卉鹦鹉擺件。
這還是她幼時不開心的時候兄長送她的小玩意。每撥弄一下機關,鹦鹉就會換一個方向,一共可以變換十二個方向。
後來,她養成了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撥弄鹦鹉的習慣。
黑暗中,沉婉不時地撥弄一下鹦鹉腳下的按鈕,她已經一個人在這裡不知道沉思了多久了。
外頭的聲響将她從思緒中拉了出來,下一瞬,帷幔被掀開。
沉婉擡起的眸子對上了顧樘的雙眼。
沉婉面無表情地看着突然出現在望音閣的顧樘,須臾,她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