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顧樘又如他自己所言在這裡歇息了會才離開。
——
乾清宮,顧樘從承乾宮回來後就揮退了所有人。
殿内靜悄悄的。
顧樘從懷中掏出了那個荷包,下一瞬,他就解開荷包倒出了裡面所有的東西。
禦案上頃刻間滾滿了“山楂丸”。
顧樘剛想放下荷包卻發現手裡的荷包還有些份量。
小小的幾顆珍珠不會是這個重量。
顧樘木着臉翻開荷包。
心卻在看到裡面暗藏着的玄機時往更深處跌去。
随即而來的憤怒席卷了顧樘的全身,他死死盯着荷包:“來人!傳胡太醫!”
日光沉沉,胡太醫背着藥箱還沒來得及緩口氣,支着兩條老腿進殿的時候他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皇上在半明半暗的日影下瞧不分明的面容。
李懷恩将胡太醫送進殿内後自個就火速地退出去了。
胡太醫提着心舒了兩口氣,他往前走了兩步,跪下給顧樘問安。
禦案前擺着兩粒丸子,它們外面的糖衣已經被顧樘撚去了。
在日光的照射下,它們有細微的不同之處,一個的色澤細瞧之下微微偏深,若粗心些,呵,約莫半分也分辨不出。
至于味道嘛——一個自然是山楂味,至于另一粒,山楂味中……裹挾着一股藥味。
胡太醫還伏在地上。
“起吧。”
胡太醫忙起身。
顧樘擡了擡下巴,語氣是風雨欲來前夕的平靜:“幫朕瞧瞧,是什麼好東西。”
胡太醫循着顧樘的視線看了過去,兩粒藥丸。
他上前幾步,攏起衣袖,伸手拿起右邊的一粒。
“皇上,這是山楂丸。”胡太醫辨别完就放了回去。
接着胡太醫又去拿另一個,仔細嗅了嗅。他聞清味道的瞬間心下一沉,又嗅了嗅。
過了會,胡太醫才開口道,“這……這粒藥丸有避子的功效。”
他求全地補充了一句,“方子不太傷身……”
接着胡太醫就将藥丸放回了原位,他眼觀鼻鼻觀心地後退了一步,立在原地不動了。
造孽,皇上子嗣本就不多,如今誰還敢在宮裡用避子丸生事,這不是摸老虎須嗎。
又覺得奇怪,這丸子還沒那麼傷身,怪事,胡太醫低着頭,哪個妃嫔,都給人用藥了還這麼體貼地不傷人身子。這般想着,胡太醫的額上還是出了一層汗。
“唔~”
顧樘長吸口氣,他看了眼“避子丸”,下一瞬目光被刺痛般地又移開了視線。
顧樘點點頭:“避子的功效……”
俄頃,顧樘猛拍了下禦案。
胡太醫的心裡一抖,忙又跪了下去。
藥丸滾落到了地上。
耳邊是顧樘帶着雷霆之怒的聲音,“好,好!”
即便已是預料之中的事,聽見胡太醫嘴裡的“避子”兩個字,顧樘還是不能接受。
他說完“好”字後又呆愣地看着禦案。
胡太醫伏在地上,他承受着來自帝王的威壓,額間的一滴汗落在青石磚上,又暗恨李懷恩那小子跑那麼快。
“還不傷身,好。”顧樘贊了一句,“好東西。”
可不是好東西嘛,要不是面前的人是皇上,胡太醫怎麼說也會要一粒回去研究研究,多好的方子啊。
須臾 ,顧樘揮了揮手:“退下吧。”
胡太醫很快就起身告退了。
困得都睜不開眼睛了都不忘往嘴裡塞一粒,就這麼不想?不想到連藥都吃上了?顧樘不解,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顧樘輕嗬一聲,裝滿了,不知她是從何時開始的。
他仰頭,長長地呼出口氣。倏地,又低頭攥緊拳頭狠狠砸向桌面。
杯盞被震得“哐當”一響,禦案上的物件也被震得移了位。
顧樘死死地盯着滾到邊上的“避子丸”,心中的怒火灼燒得他的胸口發痛。
“李懷恩!”
候在門口的李懷恩聽到顧樘喊自己忙跑了進來,他剛走近了一隻荷包就被丢到了自己腳下。
精緻的绛紫色珍珠荷包,李懷恩忙低頭撿了起來。
“去,請沉昭儀過來。”
“是。”
李懷恩到承乾宮的時候,沉婉正在彈琴,屋子裡一會發出一陣不協調的聲音,一會又響起一陣悅耳的琴聲。
李懷恩穿過垂花門,進來的時候,發現這一宮的人是真的不緊張啊。
外頭守宮門的見他來了,依舊是一副淡定的樣子。院子裡忙活的宮人,在安安靜靜地幹着手中的活。屋子裡的,也是各司其職,仿佛無事發生的樣子。
更别提一宮之主——沉昭儀,上午彈琴,下午還在彈琴呢。
李懷恩進了屋,給沉婉行過禮,又奉上了珍珠荷包。
“皇上讓奴才請娘娘去乾清宮。”
琴聲戛然而止。